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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燕熹则无暇顾忌这些,他紧盯前门,窗纸早已撕裂,时有不明状物呯呯撞击而来,那乾坤袋确是非常厉害,袋口陡然大张,便听窸窸窣窣如沙石倒入一般,再倏得阖拢,外面便静寂无声了。他再望向后门,五六只黑皮糙树的爪子把扇门捅破,爪上指甲若钢针,不停四散抓挠,燕十三胳膊被拉了一记,鲜血乱淌。他拿照妖镜去扫,嘴里嚷:“是黑熊精。”
潘衍手起剑落,砍下一只熊掌,却不期另只熊掌呼面而来,眼看就避闪不及,不晓从哪里飞来一柄剑,堪堪将其打落,钉在门框上。
潘衍回首,确是常燕熹近前拔剑,手腕还裹着潘莺的帕子。
他三人齐心协力,却不敌门外兽精愈发增多,虽渐落下风,仍在顽强支撑,就在此危急关头,忽闻一声铿锵有力的鸡啼,似初升旭日穿透层层晨霾,风雪停住,妖兽哄散,天空渐明,殿内恢复如常。
有人“嘎吱”推门而进,来跪拜四大天王,乾坤袋掉落于地,还被他踩了两脚,燕十三忙去拾起,心疼的不行。
又进来数几香客,有慈悲为怀者见他胳膊负伤,撕下棉布替其包裹。
常燕熹觉那鸡啼声来得蹊跷,头也不回地踏出殿外,竟站在寺庙山门外。
正值申时,阳光普照,人潮涌动,有来有返,回首青烟缭绕成团,看不尽的香火繁盛。
这里已有十数货郎沿道边或蹲或站,有卖线香火烛莲花塔的,各类经书宝卷佛册的,有算天仙神数算灵卦的,雕佛祖刻观音大小齐全的,有卖香覃蘑菇素馅包子粉饺的,山茶野果老笋石耳的,甚还有卖长生不老丹砂药的。
他瞧到个衣着普通的人挎着竹篮子,篮里卧着一只大公鸡,但见它:
头上红冠垂过耳,半白半黑眼中睛,平生不曾乱开口,一唱顿时天下白,妖魔鬼怪齐散去,普渡众生应也行。
上前拱手问:“这可是你家养的鸡?”
那人连忙摆手道:“非也,非也,是我进山门前偶遇个僧人,他非要送我这只鸡,并嘱咐定要申时时站在此处,捏鸡咽喉令其打鸣三声,否则将有祸事而生。我听得惶惶惑惑,哪里敢不依从。”
常燕熹听过,从袖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那人只觉今儿走了狗屎运。
“二老爷!”福安手抹大汗、气喘吁吁跑近:“我寺里寺外寻了遍,原来您在这里喛,大夫人在马车里等有许久......”
走吧!常燕熹摆手打断他,福安又大惊小怪起来:“二老爷的手怎么伤了?”
他没有答话,回首朝身后看了看,终是径自离去。
再说潘莺等也上了马车使向归程,一众身心俱疲。
她取出烫面薄饼和五香牛肉,分给潘衍和燕十三,自己也拿块慢慢喂巧姐儿。
潘巧倒起了精神,看着燕十三笑嘻嘻的,燕十三手臂痛,无力气瞪她,吃两片牛肉就没了胃口,阖起眼睛假寐。
“燕生忍着些,不远有惠民医局,让他们帮你疗伤包扎定无大碍。”潘莺宽慰他。
燕十三哼哼两声,说道:“我不过伤个手臂,今若不是常大人,你阿弟那条命休矣。”
潘莺听得大惊,她当时仅顾着巧姐儿,不曾注意旁的。
潘衍撇起嘴角,想他曾是威风凛凛的东厂督主,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何曾需谁相助过,只能说这具身骨除那胯间大物颇满意外,其它简直一无是处。
但犹嘴硬:“燕生浮夸,至多被那熊掌拍毁这旷世美颜,要命岂有那么容易。常大人也多事,倒让我欠他个人情。”
潘莺摇头:“没这张脸倒不如没命呢,你想啊脸没了,还怎么科举,不能科举考功名,也就娶不着媳妇儿,还得我继续养你,我哪里还养得起你。”她就瞧不惯不懂感恩的人。
这妇人......令人齿冷。
潘衍默少顷道:“巧姐儿日后需要血......我也是可以的!不过被你种下蛊毒,就不晓这血还干净否!”
潘莺笑了笑没答腔,信你的话才有鬼!
却说常燕熹将蒋氏送至府门,转身打马穿过两条街来到钦天监周希府中,命门人通传,那门人忙作揖恭道:“我家爷不在府中。”
他略思忖,勒马调头过朝阳门大街,天色渐趋转暗,彤云密布,竟飘起了雪花,他也不甚在意,到了粉子胡同,数过两户人家即下马,上前敲那虚掩的门,不多时,一个护院拎着盏灯笼缩头缩肩的过来,看他锦衣华服尊贵的相,不敢怠慢,恭问要寻哪个姐儿。
常燕熹道:“不寻姐儿,寻周希一道吃酒。”原来这周希在此处长包了个叫凤姐的娼妇,三不五时来这里玩耍。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玖肆章 周希解幻术之迷 府尹析潘家大案
护院把马拴进院里,在前掌灯领路,穿过月洞门至处正房门前,就听从窗户缝里传出笑声,护院进去禀报,两句话功夫即打帘请他进去。
常燕熹入房,房里炭盆燃的旺,温暖如春,周希坐在热炕上,炕桌摆着油炒花生米和炸蚕豆,正执壶惬意吃酒,听得动静,也不起身迎接,只觑眼笑:“什么风把你吹来?”
常燕熹脱鞋上炕,与他面对面坐,自斟一盏酒一饮而尽,再满上,方问:“怎就你一个人?”
周希笑道:“凤姐去取月琴,她新学了首曲子,要唱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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