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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衍!冯春想起那难缠的人物就一阵头痛,这时廊上传来脚足响动。
“常老爷!”巧姐儿蹭下榻光着脚往外跑,冯春拎鞋追到帘前却止住步,恰听常燕熹在交待:“告诉你阿姐,今晚我宿外不回。”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不在很清静,待巧姐儿睡熟后,冯春在灯下描鞋样子,不知不觉听得敲打二更的梆声,起身从箱笼里取出照妖镜和一串红麝刻字佛珠,蹑手蹑脚走到院墙前,凝神站听,过了片刻,退后借力跃起,翻过墙头落在张夫人院里的石榴树下。
廊上有两个丫鬟,一齐朝这边望来,其中个问:“你可看到什么?方才好似有条黑影。”另个猜测:“或许是只猫吧!”先个“呸”道:“你什么时候在府里见过猫狗,连只鸟都不得见。”另个不服气:“我整日看邻房那小丫头拎着鸟笼倒处跑。”
两人正斗嘴,小翠从房内探出半身,不耐烦道:“吵什么,去拎热水来,夫人要洗漱。”一个丫鬟问:“老爷今晚可回房?我热水就多提些,免得到时不够用。”小翠道:“不用,老爷不回。”甩得帘子簇簇响。
冯春见那俩丫鬟走过来,往树后蹑迹隐身,听那丫鬟小声嘀咕:“老爷好些日没回了。”另个道:“可不是,奶奶病成这样,他也不来看看。”一个道:“不是官银库被寇贼盗了!那常大人曹将军肉眼可见的不好惹,也是自顾不暇。”另个不赞同:“再怎么忙也要来看一眼。从前那般恩爱。”
一个冷笑道:“男人有几个是真心的。”另个压低嗓音:“奶奶这病也忒怪,那臭味儿如今熏再多香都掩不住.......”
冯春见她俩边说边出门了,她沿壁角闪到廊前,至正房花窗前,蘸湿窗纸往内看,那张夫人躺卧榻上,小翠端碗伺候她吃药,只听她问:“还是无他们消息么?”小翠回道:“我问过薛太太身边的素云,也很忧愁,不晓去哪找他们,方掌柜押在牢里,常大人他们手段毒辣,把他刑的半死不活。素云还向我问消息呢。”张夫人悲泣:“再寻不到,我怕是要死了。”小翠只得劝慰:“我明儿天亮再出去打探。”
冯春听见院门被撞开,是那两丫鬟,一个提桶,一个拎壶进来,她躲到耳房暗处,一直待到小翠等几离开,方才现出身形,撩帘轻推门而入,用汗巾子捂住口鼻,走到榻沿前。香几留有一捻烛火,张夫人显然没困着,虚软无力地问:“是小翠么?你帮我把窗开开,有些透不过气。”半晌未得回应,睁眼看到冯春掩面站在跟前,唬得魂飞魄散,颤声问:“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冯春不答反道:“他们已逃出扬州城,再不回来。”
张夫人愣了愣:“你怎会知晓?”
冯春往榻沿一坐,把照妖镜递给她:“那不重要,你先照照自己的脸。”
张夫人半信半疑地接过,吓得差点昏厥过去,但见得:豆蔻十三春风桃花面,皮底摧拉枯朽一白骨。
冯春收回照妖镜,接着道:“你脸色透青,是因皮底密麻皆是蛊虫,青色越浓,蛊虫越盛,至最后,它们破皮而出,你的脸虽全烂,却不会死,直到将你周身骨肉啃蚀干净才罢!”她微顿:“那伙妖人利用夫人争宠之心,剥下婴童皮混入虫卵与你敷面再煮食吃下。虫卵顺毛孔而入,助你肤白细嫩保持青春,一年后虫身渐粗长,再取出重换皮卵,否则死状其极凄惨!也使得你必受其们挟制,不得不听命从事。库里官银被盗非一夜之成,张大人是否贪墨不提,但你定做过里外接应之事。”
她叹口气:“如今你可怎么办?他们终是弃你而逃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叁肆章 救她人还报恩情 夜月底比剑英雄
张夫人听得耳打焦雷,七魂六魄散去大半,浑身哆嗦,连声地央求:“法师救我!”
冯春摇头:“我没能耐救你,唯有条路供你抉择。”她接着说:“你可与明日将所知晓的一字不漏坦白给常大人,前提是让他发告示请江湖术士来替你诊治。”
张夫人问:“若是无人能治呢?”
“大有可能!一切听天由命。”冯春道:“死马当做活马医,总比无药可治要好些。当你明知这法子何其阴毒、仍执意而行时,应想到会有今日。”
这正是:天道有轮回,事事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从袖里掏出红麝佛珠戴在张夫人颈上:“可暂且压制蛊虫狂性,但也只能保你十日。”语毕转身走到门边,想想又道:“依常大人见死不救的禀性,你若肯揭露张大人贪墨之事,与你大有裨益。”出房仍旧跃过墙头,回到宿院,发现裳裙蹭了墙泥和花枝夜露,遂换下坐在月光里清洗。
冯春心底闷闷不郁,五年前逃离京城时,在城外相遇去扬州赴任的张大人马车,若非张夫人把她偷藏,如今焉有命在!
且说常燕熹跑去庄天合处吃酒,原打算借宿不归,哪成想又来几位庄天合的熟识,重置酒席满堂笑语,后弹唱不休,他嫌吵的慌,索性打马回府,进到院中已是一更天气,冯春还在洗衣,魂却不晓游离到何处,他走到跟前也未察觉,拾起小石子,朝盆里丢去,扑通声响,水花溅了冯春一脸。
她被唬一大跳,用袖管抹把脸儿,抬眼见来人,真是有够无聊的,遂道:“常大人不是宿外不归么?怎地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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