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缙的指尖颤了颤，能如何，阿虞有想做的事情，只要不是离开他，他都会想去满足。
    魏缙嗯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轻，便沉沉地说了句：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第六只白月光 26
    过了几日， 陆虞终是在宫廷内见到了魏氏。
    即使现代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好治，何况是古代？唯一比较庆幸的是，魏氏并没有真的得精神类疾病， 虽然多少有被吓到疑神疑鬼，总以为有人想害她，也很渴望离开京城。
    等到魏氏出宫，陆虞便又请了魏缙过来，来意无非是打发陆成他们一家去其他的地方。
    我母亲的病由心而生，离了京城，会更有利于养病。陆虞说。
    魏缙自是答应下来。
    见阿虞似开心地勾唇，眼眸里似洒了星子一般，魏缙也不由得跟着勾唇：阿虞， 如此，你便只有我了。
    陆虞无语地看着魏缙， 魏缙怕是病得不轻。
    在夜间抱着他许诺，永远也不会离了他时，陆虞更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之后，陆成请求见面辞行，陆虞在殿内召见他， 成了皇后之后， 陆虞很多事情不注意， 但架不住有人注意， 每一次被人行礼的时候，陆虞自己很不自在。
    但渐渐地也习惯了。
    等到陆成行了礼，才说起家事。
    少不了表示感激， 他是早就跟着皇帝的人， 如今又是皇后的亲哥哥， 便是为了给陆虞做脸，魏缙也不会委屈陆成。
    陆成感激了一回后，便说道：得了旨意，母亲眼泪便下来了，冲着皇宫的方向跪拜，谁也拦不住她，之后母亲连夜便要给你做衣裳，好不容易才将针线哄下来，让母亲睡过去。像个孩子一样，可好在不再继续担惊受怕了。
    陆虞道：让她不要多动针线，心意我领了往后你们没有旨意不要进京。
    以后随着皇子长大，皇帝渐老，争端不知道多少，能让魏氏等人离开这个漩涡，无疑是好事儿。
    离开之前，陆成深深地看他一眼，恭敬地跪在地上磕了头，才眼含着热泪离去。
    陆虞没说话，也没拒绝，他知道陆成的意思，是将陆煦托付给他，若不让陆成大礼，陆成反而会心中不安。
    他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去适应这个时代了。
    陆家同他血脉相连，是可以互为依靠的存在，即使所有人都反对他这个男皇后，除非陆家将他驱逐出族，否则陆家天然站在他这边。
    以前他一直如云一般被推着走，但如今几次事情均做成了，陆虞便想要改变一些，事已至此，何不试着掌控风云呢？
    也许，是因为魏缙心里认为自己于阿虞有了用处，也许是阿虞对他的依赖让他安心，总之，接下来的日子，魏缙夜里便没有惊醒过了。
    而朝堂上，魏缙想要做一件事情，是一定要做成功的。
    即使是科举，也一样，可惜世家明知道哪怕是用科举选官，也有许多世家不愿意，他们更喜欢用举荐的方式，有许多大臣说要法古的，说前朝并无科举等等，只是魏缙心意已决，科举日期以及选举方式等等，仍是定了下来。
    不少世家子弟称，不会参与科举，等到朝廷选不到人才，便知道没有世家支持，科举取士只是笑话。
    等到第一次科举开考时，前期做的准备已经很足了，陆虞却仍是担心。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主动去改变什么，如果不行，他的信心也会受到影响。
    魏缙可能也是看出他紧张，不止陪着他吃饭，也要他一起去看殿试的考卷。
    陆虞没有推却，坐在了魏缙身边，魏缙拿着朱笔，道：阿虞，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已做了，无需担忧。
    一起批阅之时，两人坐的很近，时不时还要相互请教，当然，魏缙并不如何精通文章，更多的是魏缙在请教陆虞。
    等到后来，干脆是魏缙给阿虞研磨，顺带低了眸去瞧他。
    每一个动作，拧眉的，舒展的，睫毛轻颤的，甚至是沉思的，都如此这般吸引他。
    魏缙想，可能阿虞有很多面，他并不完全了解他，但他仍是控制不了喜爱他。
    许久许久，陆虞将所有卷子看完，选出了前几名，才发现魏缙不知道在旁边摸鱼多久了。
    可这人是皇帝，他提出一个新的选官制度，魏缙想要实现他的想法，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挑魏缙的毛病。
    陆虞有知道的历史上的科举制度做参考，提出了许多有用的建议，包括提前在各个地方宣传，比如举办多场考试，许多内容照搬历史上的科举，也有些内容结合当前的环境加以改变。
    殿试前三名的卷子批好了，陆虞才撕开卷子的封边，露出前三名的名字。
    陆虞知道世家子弟占据资源，平民在这个时代想要出人头地太不容易，却没有想到单单是前三名，严格来说无一人是真正的平民出身。
    崔明允。魏羡。谢懋。
    魏缙见了挑了挑眉，他连眉也是凌厉的。
    魏家支持他好说，毕竟他出身魏家，早给了魏家暗示，没想到崔家郎君也来了，魏缙又见到谢懋的名字，不大认同，到底是第一次科举，参与的人太少了，世家子少，平民更少，才会让谢懋出头。
    阿虞，你以为谁可为第一？
    阿虞早就说过一些关于科举之后的荣光，比如第一第二第三，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宫廷宴会琼林宴，发邸报通报全国，走马游街等等，还有一些宣扬科举的诗作也要传播出去。
    魏缙虽然如此问，但心中却在想，崔郎君的文章可为第一，可这是第一次科考，更重要的是政治意义，谢懋才华在三人中倒是最弱，但这状元，以魏缙看来，为了宣扬科举，吸引平民，只能选定谢懋了。
    陆虞半天没出声。
    选定谢懋，谢懋如今并不出身谢家，经历坎坷波折，如果成了状元，再编成故事，日后自然会吸引人参与科举。
    可崔郎君的文章，确实比谢懋才华出众。
    陆虞实在不能昧着良心点谢懋状元。
    我能不能见一见他们再做决定？陆虞道。
    不合规矩。魏缙并不想让阿虞见这两个人，谢懋不用说了，老子同他作对，儿子整天闲的没事儿同阿虞晏饮作诗，偏偏他那段时间忙着收服卫队抽不出身。
    魏缙对崔家郎君的不喜，还要在谢懋之上。
    他都数不清自己因为崔家郎君吃过多少次味，那时他同阿虞要好，人也不像是现在这般见不得别人亲近阿虞，阿虞同崔家郎君时常一处参与宴会，两人时不时还要游戏连句，每一次两人出行，不少女郎从车子的两侧往车里面掷花投掷香囊。
    盛赞者痴迷者不计其数。
    魏缙想起来便觉得心肝都疼。
    这边，陆虞沉默了片刻，道：状元崔明允，榜眼魏羡，探花谢懋。
    自己果然不是天生搞政治的啊。
    可科举便好比高考，虽然科举一念取决帝心，但陆虞仍是想要能维持简单的公平二字。
    陆虞并未发觉，他决定之后，魏缙深深看了他一眼，阿虞，阿虞总同他想得不同，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阿虞总不是这个样子。
    他看似满腹算计，有所求，也有上进心，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阿虞却一直坚守本心。
    如一池莲花。
    可这莲花被他折了，瘦弱的厉害，也似了无生趣，想到阿虞这般瘦弱，魏缙便思绪飘了飘，到底说道：既要抬举，不妨抬举得彻底些，不止琼林宴，琼林宴后帝后召见，可畅谈交流，阿虞以为如何？
    陆虞讶异，但魏缙的话语，却好似峰回路转，他道：再好不过。
    【陆虞：谢懋毕竟是主角受，才华有，主角光环估摸着也有，只要给他机会，总能做出一番成绩，当他出头了，最好能位列三公，加以宣传，跌宕起伏的经历，科举会深入人心的。】
    系统似懂非懂，陆虞也不强求，即使这个朝代灭亡了，他也是放出了一个火种，日后不论谁当帝王，为了集权，科举制度也会流传下去。
    如果这个世界能不毁灭，他总要做些事情，在有能力的时候，让可能出现的悲剧不会出现。
    之后他会离开。
    陆虞出了殿门，一旁张四和相送，张四和弯腰恭敬地道：娘娘可知，
    刚说了个开头，陆虞嘴角抽了抽，他自己连本宫都不称，被人称作娘娘他尴尬地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急忙打断：换个称呼。
    张四和也不知道除了娘娘，还能称呼皇后什么，这毕竟是第一个男皇后，张四和小声道：主子可知，当时主子被册封皇后时，陛下大赦天下，可也轮不到谢家上去，还是陛下念着主子，才御笔加上了谢家的名。
    说完，张四和又躬身行了一礼，才告退了。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就得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吗？皇帝看中皇后，尽管男皇后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们也只会恭敬着，皇帝不方便说的话，好奴才可不得在皇后面前，给皇帝讨个好？
    张四和看得明明白白，皇帝是非皇后不可啦，可皇后却一直被动的接受，一直心有不甘，心思游离在宫廷之外呢。
    陆虞只片刻便想明其中缘由。
    魏缙还是在意的吧？在他以为他死了之后，不愿意他再心怀愧疚，特赦了谢家。
    陆虞抿抿嘴唇，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没一会儿，魏缙从里面出来，给他加了件披风，外面风大，你站在风口也不怕冷？罢了，我送你回去吧。
    陆虞看着魏缙，柔和的笑了笑。
    说他矫情也好，魏氏没有疯，他身上也不用背负谢家的生死，他心情从到这个世界，可能是第一次这么轻松了吧。
    见到魏缙眼睫轻颤，似乎不敢置信的模样，陆虞别过了脸，开始第一次考虑他和魏缙的关系。
    不论如何，他们大概是要在这个世界纠缠一辈子了。
    但如何纠缠，以前他得过且过，冷眼旁观，但如今发现魏缙竟然也可以改变，那么他便考虑如何要让自己纠缠的开心了。
    琼林宴后，便是帝后召见。
    说是帝后召见，其实魏缙对召见崔明允几人，并无多少兴趣。
    帝后两人并肩高高坐在大殿之上，下面几个人站着，全程魏缙只说了句场面话，更多的是陆虞在问。
    魏缙也让状元等人畅所欲言，不会怪罪。
    可这样的话也便听听，起码魏羡不会当真。
    可没想到，崔明允、谢勉之二人，竟真的畅所欲言，对皇帝也无有避讳。
    陆虞听了片刻，便也明白了，对状元崔明允微微笑了笑。
    崔明允的身体不好，天生体弱，并不向往做官，听他话中未尽之意，陆虞也知崔郎君能来此，不过是他知道这科举乃他首创，说服了崔家人，参与科举为他这个好友做些事情罢了。
    陆虞点了点头，心中温暖。
    之后将目光转向魏羡，魏退之，取自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此人倒是务实，面见帝后，阐述了不少自己的理念。
    陆虞温和笑一笑，魏缙勉励几句，魏羡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只是看着上面的男皇后，仍是少不了有些恍惚罢了，只是见崔明允同谢勉之并不奇怪，举止自然的模样，魏羡也不觉得怪异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他还是要修炼养气功夫，做到波澜不惊才是。
    陆虞看向谢懋。
    崔明允志不在朝堂，虽然暂时做个清流官员，但只要过了这个风头，便会辞官归家。
    而谢懋请求外放。
    谢懋言语中并没有透露太多，但陆虞凭着谢懋的神情动作，却也猜到了几分。
    谢懋以前盛赞太子，可后来太子毕竟不在了，谢家被流放，历经艰辛才因为封后特赦，他之前也特意助过谢家，看谢懋言行，无疑有对他的一份感激在，但这并不代表谢懋认同魏缙。
    魏缙在谢懋眼里，恐怕如同暴君，即使因为名，因为谢家种种原因，谢懋不得不站出来，但他更宁愿外放，离得远远的，为百姓做些实事吧。
    陆虞安抚了几句，看了魏缙一眼，魏缙自是满足谢懋的要求，更期望谢懋走得越远越好。
    可惜魏缙也知道，为了阿虞的愿望，谢懋总是要做出些成就，将来谢懋的官职越大，日后科举也会越收买人心。
    几个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躬身离开。
    离去时，几人心情各不相同。
    崔明允叹息一声，只想着陆虞陷在这皇宫中不得自由，反而要身饲豺狼，可他却因为身后家族，怨言一句都不敢言。
    崔明允拿出帕子，咳了咳，唇因为咳出了些血渍嫣红。
    魏羡想着自己的抱负，身为庶子，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寂寂无名，谁能想一朝他会成为世人瞩目，得帝王召见，日后还有更大的造化加身。
    以帝王对科举的重视，他们这一届的几人，将来只会走的越来越远。
    而谢懋也心绪繁杂，皇后派人相护又赠金的恩情，何况他们谢家又是因为皇后而特赦，这恩情愈发大如天了。
    几人走出皇宫，没有人知道，这几个人以后会成就多么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第六只白月光 27（完）
    时间流逝， 一日比一日冷了。
    因为想着改变，陆虞便不再委屈自己，有什么要求他会提出来， 而每一次他提出要求，看见魏缙若有所思，继而迸发惊喜的深沉的眼眸，他便知道魏缙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陆虞问了殿内没有灯火的事情。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只是以前没有问而已。
    我担心，若是宫纱灯倒了魏缙眼眸漆黑，眼里的泪光被深深掩藏下去。
    陆虞一瞬间明白了。
    他竟然一直以为，魏缙是故技重施，是想要关着他， 是想要他屈服，才让殿内的人直到魏缙回来才点灯。
    原来魏缙只是怕失火吗？
    虽然魏缙藏的很深， 但眼里的恐惧和难过，陆虞又不是看不出来。
    殿内没有炭火，也是因为害怕走水？陆虞盯着魏缙，见魏缙点头，叹了口气， 道：阿缙，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如若真发生意外， 我也能及时逃出去， 还有，那么多宫人，你亲自**的， 可以以命保我的， 就算不相信我， 你大可以相信你自己。陆虞声音很轻。
    我不信自己。魏缙说。
    陆虞挨了一声，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魏缙没有说不相信他，而是说不相信自己，他只能说：那你可以相信我。
    不要以为谁都可能害我，我懂医术，我有手有脚，也能分辨好心歹意，我没你想的那样脆弱。
    魏缙深深的眸子看向他，像是能看见他的眼底深处去，陆虞即将移开眼神之前，却听见魏缙嗯了一声：阿虞，我信你，你莫辜负朕。
    朕也不会负你，朕是天子，以天下之力供养一人，但凡你想，但凡你喜，朕能力所及都会满足你，即使朕当个昏君，能博你喜爱，烽火戏诸侯，朕也甘心的。
    陆虞忐忑不安，正在他以为他要付出什么时，魏缙回答：不，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
    陆虞嗯了一声：可以。
    如果这是魏缙想要的话，且他确实会留在这个世界，等待着这具身体死亡的那一刻。
    生活很平淡，但陆虞会提出要求，让自己过得更自在随心，如此，时间倒是比想象中过得更快了。
    他以为会很久，但没有想到他的身体如此不中用，也是，没有人可以抵得过时间，人总会老，总会死。
    他总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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