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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日来投案的唐觉大师交出的凶器。”程典对仵作说道。
“应该就是这件。”仵作轻叹口气,又道:“作为验尸的仵作,身份十分低微,属下有次被邻里嫌晦气,心中烦闷去慈悲寺,正好遇到唐觉大师,他那么耐心的开导属下,给属下讲经说法。”
“是呀,属下也不相信唐觉大师会杀人。这其实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这时又有个衙差问道。
此时程典却冷下脸来,“你们把公差和私人感情给我分开。”说完便走出了验尸房。
陆微澜跟在程典的身后进了他的廨房,只听他问道:“你应当有话要对我说?”
陆微澜点点头,然后才拿出琴乐的那根簪子,说道:“我想这个才应当是真正的凶器。”
程典抬手按按自己的头,“可唐觉已经在证词上画押了。”大理寺按律法办案,谁来了都是这样的程序。
“可他有杀人的动机吗?”陆微澜说完才意识到,既然唐觉能主动为琴乐抵罪,那一定想好了动机。
罪犯招供,在证词上按上手印,就代表罪名已经成立。唐觉应当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的。
他到底和琴乐有什么瓜葛?
为何要替她抵罪?
陆微澜真的有些无奈,来到这里一共经手过两个案件,每个案件中都出现过替人定罪的情况。
是这里的人无视律法,还是这里的人重情重义,连生死都可以替别人去承受。
“快!不然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陆微澜转身出了廨房,这次是程典跟在她身后。
两人很默契的一起往大理寺狱去了。
陆微澜觉得自己跟这里还真有些渊源。
因为她知道唐觉是一个内心情绪非常稳定的人,你很难在他心里掀起情感波澜,也很难找到机会试探他,所以在家见他之前,陆微澜一直都在想用什么方法能让他说出真话。
这场谈判,她根本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尽量去尝试。
“唐觉大师,您还记得我吗?”这是陆微澜在牢房中见到唐觉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
他衣着整洁,根本没有囚犯身上那种身陷囹圄的狼狈,打坐的身姿笔挺,气质出尘,就好像他还在那颗菩提树下。
“当然记得。”唐觉笑笑,虽然你每次出现的时候,扮的都是不同的人。
陆微澜就知道,他能够看穿。
“其实我是骁王殿下身边的人。”陆微澜不会试图和一个如此通透,看透生死和名利的人说谎话。
“哦?这倒是没有看出来。”他依旧笑着,那笑如春风般拂面,即使隔着牢门,都能感染到对面的人。
“我有我想保护的人,大师也有想保护的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她把自己先抛给对方,是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信任最重要的一步,这也是她布局这次对话的第一步。
这次唐觉却不再回应她的话了。
陆微澜没有再马上开口,而是先拿出琴乐的那只长命锁,唐觉也没有觉得特别意外。
琴乐的长命锁丢失,唐觉也定会知道,此时不意外不惊讶,实属正常。
陆微澜的目的也不是像之前那般,突然拿出有意义的物件,来观察对方的即时反应。
她只是想起让唐觉产生共情,这是她布局这场谈话的第二步。
唐觉能为琴乐抵罪,必然关系匪浅。也许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虽然琴乐不会让唐觉了解她的所有,但是煽情的部分肯定会的。
就比如说这长命锁,既是代表了琴乐的出身,也必然代表了她悲惨的命运。
大师认识这长命锁吧?”陆微澜问道。
唐觉并没有否认,但也不打算说太多。
“琴乐也一定是个身世可怜的姑娘。”陆微澜破例的低着头说话,而不去观察唐觉的表情。因为他不是罪犯。
“特别是我看到她怀中抱着那个已经洗得破旧失掉原来颜色的布娃娃。”陆微澜顿了顿继续说道:“人的过去好像是最难找回来的东西。”
对面的唐觉还是沉默着。
“琴乐姑娘就连死的时候,怀中都抱着那个她最为珍视的布娃娃,唐觉大师觉得这是幸还是不幸?”陆微澜还是没有抬头看他。
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也好似不流动了,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微澜听到唐觉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这才抬起头来。
“所有相皆是虚妄。”唐觉这才道。
“谁人无执念。”陆微澜接道。
唐觉:“她的执念是家,我的怨念是家。”
“愿闻其详。”陆微澜在等待着答案,这应该是琴乐的故事,也是唐觉的故事。
“我祖上是从商的,家底颇丰。小有些读书的天赋,阿爷便想着让我走科考这条路,也能光宗耀祖。记得那是十年前,我第一次来长安参加进士科,对于身边其他举子大行朋党行卷之风颇为不屑。后来落榜之后,阿爷说我迂腐,准备第二年让我再试一次,并亲自花钱打点,疏通关系。然我对这种科举制度已失去兴趣,更无心追名逐利,进入官场,想到处去游历。阿爷就将我软禁起来,准备逼着我再进一次考场,我宁死不从,他便花钱找个人替我考试,最后竟真的高中了。”
“你想出淤泥而不染,偏偏就有人要把你按进泥潭中去。”陆微澜能够理解唐觉当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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