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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浸月单膝跪下,拱手而拜:“关于赵嘉云与鬼姬勾结谋逆之事,属下又探听到了新眉目。”
我闲闲吹着九亭连弩上的浮尘:“鬼姬应当早已死了。”
“是,鬼姬已死,此事属下确定无疑。”江浸月神色有些复杂,仿佛话中有话,“属下亲眼所见,鬼姬乃是被赵嘉云的旧部下所杀,狠狠地灭了口。这女子会招蝎引蛇,诡异得很,她们唯恐她复活,活活把她的尸骸烧得不成样子,又在城外的巍子岗碾作粉碎。”
听她所言,我的心尖微微一颤。
我仰望着最高处的璇玑星:“为何?赵嘉云的旧部下疯了不成?”
江浸月摇摇头:“非也。属下也是今日方打探到,最后麒麟台之乱以前,谁也不曾预料,鬼姬竟然反水了赵嘉云!令人给龙将军通风报信,泄露赵嘉云行踪,这才让契北军来得如此神速。属下想了一个时辰,夜想不出缘故,鬼姬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她为了什么。
师姐是为了我。
她不会让我死在赵嘉云手中。
她从来没想赢过我。
相交半生,我最明白师姐的性子。我是她师妹,在她眼里,只有她配教训我,旁人都不配。
我的掌心微微发热,心口涌上前所未有的滋味,须臾后,我才轻声道:“你退下吧。”
江浸月道了声是,随后消失在蒙昧玄夜中。
这日碧空万里,朱霞旖旎,我与你策马乘车,一路往故乡蜀中走去。我们边走边看风景,过了半日,收到了你长姐的书信,说是已经把钗儿送到了浮戮门。等我们回乡,便能阖家团圆。
最欢喜的自然是你,你换了身紫丁香色的广袖云鹤捧寿银纹道袍,曲裾如云,显得腰肢挺拔。你身侧挂着墨青籽玉压襟,长长的灰流苏直垂到足踝,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下凡仙君。
“也不知蜀中有何等风光,”你闲闲摇着折扇,笑道,“从前总听海姑娘说蜀山奇绝,百闻不如一见,如今我也算有福气看上几眼。”
你又笑道:“哎,蜀中好像还有许多精致的点心,鄞都可没有。妻主,莫忘了给钗儿买太白酥吃。”
此时,车队走到了江浸月口中的巍子岗。
衰草离离,秃鹫哀啼。
见我神色有异,你不知其缘故,眉心微蹙:“妻主……”
我反手将你抱了个满怀,唯有触摸你软玉温香一般的肌肤,心中才寻得片刻慰藉。吻过你的耳垂,我轻声道:“乖,你在这里等一等,妻主去办些旧事。”
你最是善解人意,也不多问,只含笑道:“那你可要快些回来。”
我望了望天际云舒云卷,轻叹一口气,提起青莲紫妆花马面裙,一步一步往那乱葬岗子走去。我熟悉师姐的味道,无论是她活着,还是化作尘泥。
没错,她就被葬在此处,尸骸凌乱无人收。
我任由朔风吹拂面庞,静默良久,俯下身子把鬼姬的尸骨一寸一寸拾入怀中,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末了,我对怀中的尸骨轻轻说:“师姐,我陪你回蜀中。”
天地之间,唯有寒鸦相应。
回到蜀中,我们一家团圆,喜不自胜。我为师娘立了个衣冠冢,又继承浮戮门门主之位,光阴流转,岁月如梭。
当下的人间,与我他年离开蜀中时相比,已是河清海晏的盛世太平。
这年娉婷出任雍州通判,客居蜀中,便来浮戮门寻我叙旧。钗儿满了三岁,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颇讨人爱。
娉婷还是老样子,身穿官袍,眉目温润,手执一柄寒水百合素纱团扇,说着鄞都新事。
我挑眉抿酒:“本门主听闻,寻嫣后宫充盈,藏了无数美貌世家公子,可是当真?”
“爹爹……抱!”钗儿像小鸭子似的走过去,拽住你青碧的衣裾。
你懒怠应承她,只敷衍地摸摸钗儿精致的小髻:“嘘,不许吵闹,有客人在。”
娉婷淡淡道:“既为帝王,身不由己。后宫的存在,也是为了制衡前朝。你当圣上每天晚上宠幸的是后宫的公子吗?不,她宠幸的是一个家族。”
我幸灾乐祸地伸了个懒腰:“我这姐姐,倒有好福气!”
“请。”娉婷与我对饮一盅,“你呀,过了这么久,还改不了牙尖嘴利。”
我将瓷杯中酒饮个干净:“请。”
作为东道主,我陪着娉婷在雍州巡查一日,夜里打道回府,并不觉得疲累,只叹满身风尘。回到府中,我唤丫鬟烧水,遂一边沐浴一边打坐。
我自小在风刀霜剑里长养,不似她们那些小姐金贵,沐浴洗漱习惯下人伺候,向来都是自己动手。
打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我听到回廊里有轻快的足音,是你。我睁开眼眸,随手取过红纱睡袍,披在身上。
“妻主。”你含笑唤我,顺手拿过布巾为我擦拭青丝里的水珠。
我揽过你的肩,二人一道往暖阁里走去。回廊中立着七八个守夜的小厮,见我二人亲昵之态,皆识相地提着灯笼离去,只留我们妻夫相对。
你一旋身,软倒入我怀中:“妻主终于回来了。”
“这么热情?”我咬一咬你雪白的耳珠,你浅吟一声,“真叫我受宠若惊。”
你微垂的羽睫轻颤:“你不回来,我睡不下。”
近来我发觉你颇有异样,譬如性情娇软不少,也爱缠着我讨欢,使我受用得很。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把你滋润得这般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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