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55)
除了几个已经知晓今日内情的人,甚至无人去关心,无人去注意。
百家如今更关心的是他们的切身利益:
魏无羡死了!魏无羡终于死了!他们本该觉得大快人心,可温若寒杵在这儿,不阴不阳没个态度,众人的心皆悬在半空,哪里还会有半分大快之感?
会稽张氏那个胡子拉碴的宗主张怀生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只是被门生搀扶着才勉强没晕过去,他当年为了跟温氏撇清关系,手刃怀有身孕的温姓发妻,如今温若寒回来,他哪能不战战兢兢?他如今一双眼睛皆盯着似在商量对策的金光瑶和蓝曦臣,他想:若有个人比他更急,那定是金光瑶,毕竟魏无羡这个温若寒的杀子仇人已经被温若寒指挥凶尸碎成了千百片,下一个要倒霉的,可不就是金光瑶这个杀身仇人?
当魏无羡的尸首被三千凶尸分净,再不剩一丝尘埃,金光瑶停下交谈,穿过尸群,走向了温若寒。
他每走一步,便似踏在百家的心跳上。
只见他在温若寒的三步外站定,拱手一揖:
这回多亏温宗主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解百家危难。温宗主大义!
这是要捧着来,把他捧得下不来台?
百家听到这话皆是一愣,你确定这话由你来说,管用?
当然管用,江澄在心中冷哼一声,温若寒就等着他来捧呢。乱葬岗围剿之事后,金光瑶并未卸任仙督一职,便直接先退入暗处,这与蓝忘机当时在知晓自己要被逼在蓝家和魏无羡做出选择时的不辞而别起到的是一样的效果。被迫卸任的金光瑶,即使后面洗清了一身冤屈,要想再复任仙督一职,也是件难事,可未卸任的金光瑶,他如今翻了盘,没了那些罪名,便又是名正言顺的仙督了。而他作为百家的仙督为这件事开口定了性,百家要是没立时表示抗议,之后想再抗议,便难了,因为这是他们一致的决定。
要让百家不表现出抗议,哪怕是那些与温氏有血海深仇的家族,这时候便需要一个惊吓
那这些被魏无羡招来的尸首,你们是不是也该清一清了?对金光瑶的说法,温若寒没有否认,只是道:难道还要我的人来帮你们清?
您的人?
蓝曦臣问出了百家一瞬间升到嗓子眼的疑问,便见温若寒一抬手。
在百家惊骇的目光中,从炎阳殿的地宫中,从不夜天城的宫室里,从不夜天背靠的箭括岭后,无数身着炎阳烈焰袍的修士御剑而出,一瞬间,便占满了岐山之上的天空。
温若寒,他有多少人?
方才苏涉听江澄这般问,便不禁瞧了他一眼:那三十三个圈禁地里便得有两千多人。
一些老弱妇孺和十几年没碰过剑的修士?那些皆不是战力,起码短时间内无法成为战力,他们不该能吓到你们。
如今在岐山的精锐有一千余人,苏涉皱了下眉,不耐烦地道:至于这些温若寒肯摆上明面的是不是便是所有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江澄的眸子跳了一瞬,苏涉没有回答,但他也懂了温氏暗军。
话说到这份上,江澄也认清了形势:硬要打,便是两败俱伤。
如今占满天空的该是有三千之众,江澄意识到:这其中怕有一半是用来充数的圈禁地的人。
这件事他知道,百家却不知。在百家看来,如今的局面,要打,已不是两败俱伤那般简单。
不夜天的结界怕已升起,外面的援军进不来,硬要打,他们几千个被困在地上的修士,对上这三千可以在不夜天任意穿梭的温家人更别提还有温若寒,便是毫无胜算。
此等小事无需温宗主多虑,我等自会清理,蓝曦臣此时也到了金光瑶近旁,拱手对温若寒道:此回借贵地为阿瑶诉冤,却不知温宗主已归,晚辈们冒昧,还请温宗主见谅。
江澄一笑,知道蓝曦臣只是起个头,自己该上场了,便也与外甥加入了这捧哏的队伍中。
金光瑶有多少托?从这之后此起彼伏的声音中,江澄试图去分辨,可是很快便放弃,当他听到姚宗主甚至是在射日之征中差点灭族的叶邑沈氏的沈宗主也加入了这应和的队伍。
沈梦粱泉下有知,不知会是何反应?这般想着,他不禁心头一酸: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又会是什么反应呢?可是阿凌在这里,无数的小辈在这里。射日之征,也该结束了。
你们冤没诉完的,大可继续诉,我不管你们,温若寒在这声音终是止歇后,这般对金光瑶道,似是真的只是被搅了清静一般。
继而,他走过那已因大仇得报怨气散尽而陆续倒下的尸群,从其中,捡出了一颗头颅,一步步走向聂怀桑。
是聂宗主了吧?温若寒对着这个他许多年来的合作者明知故问,看着他额头冒出冷汗,才扯起一边的嘴角:聂宗主,你大哥的头在这儿,我家旭儿的头,你们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Tbc.
写在后面:
曦瑶:以前是当旁人以为我们在商讨对策时,我们在互怼闹脾气。现在是当旁人以为我们在商讨对策时,我们在八卦江晚吟。
第十九章
01
聂宗主,你大哥的头在这儿,我家旭儿的头,你们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当温若寒问出这一句时,聂怀桑打了个哆嗦,一时间摇头摆手,一副怕极了怂到骨子里的样子:
温宗主,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令公子的头颅在何处呢?
你每回能不能哪怕换一句台词?江澄在心内翻了个白眼。
可他转念一想:聂怀桑兴许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射日之征时,聂怀桑还是个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纨绔,虽然也被兄长当做自己一旦战死沙场便需立刻接管聂氏的继承人人选送到了云深不知处这个离温氏老远的地方保护了起来,却因为太菜,听说谁都没把他当回事,也什么事都没交给他做。那时候聂怀桑不知道,这之后他又怎么还会去关心?就是他继任之后堆进他们家祖坟的尸首,他想必也是从不知道也从没想过去了解他们每一具的姓名的。
温旭的事,聂怀桑是真的不知道。
可金光瑶却显然不能让他不知道:
怀桑,你怎地不知?
他这话中提醒的语气让百家心念一动。方才温若寒一句话出口,让本来已经松下一口气的百家都不禁又提起一口气来。如今局势,他们便是温家砧板上的鱼肉,若因为他们中的其中一个惹怒了温若寒而直接连累了他们一大帮,那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他这话中所存的暗示却是绝了聂怀桑的最后一分幻想。温若寒怕是将我的事也与他通了气了,金光瑶既知晓了我在其中的参与,便定不会放过我。温若寒踩着魏无羡上位重回百家之中还不算完,他竟将我也当做卸磨便杀的驴。
聂怀桑将手攥在袖中,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便要启动袖中的阴虎符。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他发现自己仍在问自己,一旦祭出阴虎符便意味着此处的百家甚至那群仍御剑在空的温家人,他都必须一个不留地杀光。
怀桑不知,我却是能猜到些呢。这件事莫说是我,含光君也该知道。
金光瑶这般说着,却是一眼望向了蓝忘机,聂怀桑心底一空,糟了,是行路岭。
被止了血、输了灵力的蓝忘机如今已有了神智,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他们告诉他说:那是魏无羡唯一剩下的。他对他们说:别叫他魏婴。
如今他听到金光瑶的言语,带着几分迷茫地望向他。
金光瑶见他似还未缓过来,便提醒他道:忘机你忘了?你和魏公子是从什么地方把阿凌从墙里挖出来的?
金光瑶这般说着,看着蓝忘机,却也没错过蓝曦臣眸中掀起的一点惊色和随之泄出的笑意,他不引人注意地对这人微挑了挑眉:你不是怕蓝启仁对蓝忘机心软吗?我这就把他放照妖镜下照一照。不用谢。
可蓝曦臣却显然错解了他的意思,他眼里的金光瑶看向他的眼神是略带着些挑衅的,像在说我就是要欺负你的好弟弟,怎么着。而对此,蓝曦臣只是笑笑:能让阿瑶出口气也是好的。
02
什么意思?从墙里挖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江澄这厉声质问的语气,再看到那怒横向自己的目光,金凌不禁在心下叹了句舅舅好演技。能把已经发过一回的火原样找回来再发一遍,绝对是样难得的本事。
舅舅,金凌的声音也配合地带了几分怯怯的,像个偷跑出去玩被家长秋后算账的小孩:就是上回我去清河附近的行路岭夜猎啊,那个被当地居民叫做什么吃人堡的地方嘛。那里面有上百座没有出口全然封闭的白堡,那堡的墙里头填的全是死人,看那死人挨死人的填法,一座堡里头怕便得有百余具尸首。我因为弄坏了里面的其中一具尸首,便被那堡里的阵法给拉了进去,封进了墙里,呼吸不能,险些丢了性命。这件事我回去后跟小叔叔说了的。
百家一听:清河聂氏的家门口,上百座白堡,里面填得全是死人尸首,一座里便有百余具尸首?那总共岂不得有万余具尸首?这般不逊于夷陵乱葬岗的大凶所在,当地居民又早已知晓,甚至给它起了个吃人堡这般的名号,聂家却既没有派人去查明这白堡的来由,将它清理干净,也未请金蓝两家帮忙查探处理,这最大的可能怕便是这干脆就是他们清河聂氏的地方。
那是被金凌这般一提,蓝忘机也终于似缓过了神来,可他刚说了两个字,便止住,向聂怀桑看去,他当时答应了聂怀桑,这是清河聂氏的秘辛,不足为外人道。
可还未待方才已被江澄和金凌连续抢过了话的聂怀桑说些什么,蓝曦臣便又厉声呵斥了蓝忘机一句。
忘机,这种时候,你还吞吞吐吐左顾右盼些什么?
蓝忘机是怕蓝曦臣的,特别当他的哥哥突然对他没了一分温情的时候。他不再看向聂怀桑,而是将那日他所看到的、聂怀桑告诉他们的都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温若寒,复述给了百家。
这时候打断他的话反显可疑,他每说一句,聂怀桑的脸色便更阴沉一分。
百家是不知聂家的功法有些邪门吗?
自然知道。
毕竟聂家人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聂明玦当年更是当众爆体而亡。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聂家人的刀法把自己坑死了还不说,居然还会有遗祸,需要造一个那般邪门的地方,专门镇压。
而这邪门的地方竟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存在了几百年。
最后蓝忘机仍是忍不住添了一句:
可聂宗主也说了,这些尸体不是他们家的人杀的,而是千辛万苦从各地搜罗收集来的,还有不少是重金买的。刀灵会压制死尸的尸变,而同时这些尸体也能缓解刀灵的需求和狂气,此消彼长,维持现状,相互制衡。靠着这个法子,才换来了后人几代的安宁。那地方只要没有人故意破坏,便不会为祸。我也是知晓了这点才答应保密的。
他这般说着,拿眼角偷瞄着自己的兄长,眸中含怯,却是比方才的金凌更像个偷跑出去玩被家长秋后算账的孩子。
可还不待蓝曦臣说什么,江澄却抢先冷笑出声:
金光瑶说什么你通通不信,结果聂怀桑无凭无据的一句不是他们家的人杀的,你便信了?好一个景行含光,金凌是你兄长至交的侄子、我的外甥,他的命是不算命吗?他在那里差点丢了性命,你身为长辈,不替他做主、追查真相便算了,却还替他决断不做追究,将这事作为秘密替聂怀桑死守,对吗?
江澄这话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气怒,一来,这事他初听说时,确实气得吐血,当时有火没处发,此时正好一气倒出来。二来,魏无羡究竟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兄,魏无羡最后的结局是咎由自取,他无甚可说,只得认了。可这中间让魏无羡最终丧命的许多事明明是蓝忘机和他一起做下的,凭什么蓝忘机便撇得这般干干净净?因为后台硬吗?
蓝忘机本就失血过多,被喂了伤药才勉力清醒,江澄的指责让他愈发面白如雪,一时间无地自容,本能地就辩解:但是从各处搜集尸首也并非难事,他们又何必
从各处搜集尸首?如夷陵老祖那般到处起人家的祖坟就有理了吗?让人死后不得安歇,灵魂去和一群凶刀相斗,相互制衡?
方梦辰也才刚刚醒来不久,见到那些百家墓内跑出的凶尸在将杀身仇人分尸后怨气渐散慢慢又变回安静的尸首,心里总算得了几分安慰。可他还是觉得魏无羡不要脸,是他杀了那些人,让他们死状凄惨尸身不全,他再为祸,却还要搅乱死人的安宁,让他们来攻击自己的家人。而照这般说,聂家这几百年来,竟然专业起人祖坟。
起人家的祖坟。
方梦辰这一句将聂家所行与魏无羡联系在了一处,同时也戳中了百家心头的忌讳。
自古事死如事生,祖坟在每个人心中都有极重的分量,但凡有些家底的,不论是民间还是玄门,均会将祖坟选在一处风水宝地,修得富丽堂皇。那里不但是人们敬先祖的地方,更是他们将来自己也要躺进去的地方。可聂家搜集尸首,那些尸首从哪儿来?若只是乱葬岗的无主之墓便还好,可若是旁人的祖坟?甚至是他们这些世家的?这怎么听怎么都是一件令人不齿、该挖他们祖宗十八代祖坟才解气的缺德事。死人不得安宁,更不要提那些尸首在被挖去埋进那些刀坟后,还要与那凶煞刀灵相斗永世不得超生。这便又不只是缺德那么简单了。
这点方兄弟倒是可以放心,金光瑶的笑让聂怀桑不禁感到凉飕飕的,他说让方梦辰放心,聂怀桑便越发放不下心来。
含光君难道没觉出不对劲吗?金光瑶这般说着,却是又望向蓝忘机:若是如你从怀桑那里听到的,这刀灵需要的是即将尸变的尸体,那我倒要疑惑了,这些尸首聂家该如何收集?祖坟里早已安眠的尸首年代久远,一不能保证是横死的,二,它们也根本不可能是即将尸变的,尸变该是发生在一个人死去的那一刻到它死后的第七日之间,已经下葬了的,譬如赤峰尊的尸身,除非以诡道唤醒,又哪里会出现安眠数年后再尸变的情况?
这是指责聂家沾染诡道?百家不少人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虽然方才所说的以凶制凶之法已是用了诡道的思想,可如果他们家竟是将本早已安眠的死者从坟墓中唤醒,强行令其尸变与凶刀相斗,那这便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与诡道相似的思想了,这就是毫无辩驳的诡道。而若清河聂氏是从第六代家主时便已在用诡道,那他们甚至比魏无羡早了数百年,这可真是好一个名门正派!
不,比那更糟呢,蓝曦臣想。
可是以诡道起尸后,那般已经尸变的尸首又不能算是即将尸变的了,金光瑶这般出声思索道,之后却是一抬眼,望向聂怀桑。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让聂怀桑心下一紧,只听金光瑶轻声问他:那它们还能用吗,怀桑?
这时,聂怀桑立刻便意识到:金光瑶在逼他做选择。
若他说能用,百家总不至于专以诡道验证,现起几具尸首,把它们填入堡里,等上几月,看它们能不能长久地镇住刀灵。不那么做,他的话便无法被证伪,那便至少断掉了聂家与贩尸世家的关联,是的,四明派这段时间针对小杨家的动作,无疑是场针对聂家的行动,金光瑶比他想象得要知道得还多。只要金光瑶没有在买尸这一环人赃并获他不可能在这一环人赃并获行路岭便只会是金家炼尸场那般的丑闻,毕竟百家也不会以为聂家会不怕得罪人的去挖他们的祖坟拿他们的祖先去填堡,而只要推说是哪处乱葬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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