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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率然》(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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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一回进了金家,却不再是拿着封推荐信的一文不名的孟瑶,而是金光善主动认回来的金光瑶敛芳尊。
    那之后金光善让他又跌了下去,可那个由他自己挣来、由蓝曦臣帮他威逼利诱来的名头已经保证了他有了一片可以扎下根去、生长变强的土地。
    而他们在其中互惠互利,相守相依,直到如今,早年便埋下的裂痕终于将他们撕了开去。
    二哥,其实这些年,我是真心感激你的。妈妈、温若寒、金光善还有你,是你们四人一起塑造了我。妈妈让我学会了掌控,温若寒给了我权力,金光善教会了我阴谋,我将它融进了你教我的阳谋里。
    那我是不是该觉得害怕,蓝曦臣看着案上的水迹终于干下去,苦笑着抬起头来:毕竟,前面三个,都已被你杀了。
    这便是二哥的不同了,不是吗?因为我搞不懂你,金光瑶想,我是真的搞不懂你:我问过你的,不只一回。
    就是那份不确定,带着愤世嫉俗和想相信。
    这些天,我时常想:咱们之间若只那点关系,便还真不会走到这份田地。
    03
    你为什么救我?
    苏涉说出救这个字时,带着几分疑问,也带着几分警惕,他怎么知道这人是安得什么心?
    可是,不该是他?怎么会是他?
    苏涉想过将他弄出的可能是宗主,可能是想要从他这里知晓宗主下落的黄雀,却从没想过,会是这人一个一直立于事外、与这一切皆不相干的人。
    如果顾思明是黄雀
    可这念头刚冒出,他便觉出种荒谬,怎么可能?他图什么呢?
    不要轻易地排除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有未发生,金光瑶的声音就这般突然出现在他耳畔,带着他每次教导后惯有的半句警告:你若是因为笨而陷进坑里,我可不会救你。悯善,我可不喜欢蠢人呐。
    苏涉望向顾思明,眉间多了几分谨慎,可是事实便是:如今的他,即使再满身警惕,也没法抬起哪怕一根指头。他试图调用全身的灵力,整个身子却像被埋进了浸在了一团棉花中,除了头,他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
    该死,江澄那个混蛋,下手太重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恨不得再回到莲花坞的地牢里,再被江晚吟那般伺候一顿。他宁肯落在一个心狠手辣但只要说话正常的人手里。
    顾思明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个大夫,也当惯了大夫,所以,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得便温声软语,像哄病人甚至是哄小孩儿一样,虽然这人也只大了他五岁罢了。这让苏涉本能地觉得危险,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贱,从小到大没多少人肯对他温声软语,所以他最稀罕旁人对他温声软语。他想抵抗,只能皱起眉,做出最凶恶的样子,把人吓回去。
    可顾思明看苏涉,便像看一只凶巴巴的兔子。他扶着还全身绵软的人坐起身,在感到苏涉的脑袋没有力气地歪向他、头顶轻轻碰上他的下巴壳时,他在他头顶轻声道:
    一愿蕺山魁星不逊绍兴灯景,这算不算一个足够充分地由头,救你。
    只一句,便让苏涉一瞬间睁大了眼,随即脸色由白转红:这人!
    顾思明用一句话牵起了他在蓝氏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让他在这个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便陷入了一股情绪。
    自从在碧灵湖失了佩剑,他在蓝家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倒也不是之前有多好过,反正那里的人都不怎么理他,他失了佩剑无法撤离,同船的师兄也没一个回身拉一把他的,还要魏无羡一个蓝氏之外的人来发觉。他以为那便是孤独了,可那之后,他便巴不得他们还不理他。
    我见二公子也催剑入水
    若那日失佩剑时,他没有辩解那一句,顶多是被斥为鲁莽,可不自觉说出那句话之后,往日冰冷的、沉默的便变成了一片嘈杂。在玄门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最能给人惹来敌意的,不是鲁莽,甚至不是邪魔外道,而是不知尊卑。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东施,成了绍兴繁盛的灯景下以小户效颦挂纸魁星灯的蕺山。他们是怎么讽他的呢?专到他跟前念:
    蕺山灯景实堪夸,箶筿竿头挂夜叉。若问搭彩是何物?手巾脚布神袍纱【1】。
    顾思明竟知道这个!
    可那又不是让他心惊的,顾思明是蓝曦臣的发小,自然常出入云深不知处。苏涉虽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却也见过顾思明好几回。他是外姓门生,偶然在回廊里遇上本家公子或是其他世家的公子时,他们都是要侧身垂首,让出位置来,或直接退入庭中,等人经过,这是礼数。
    可有时,苏涉会抬起他的眼睛。他当然认识顾思明。
    他记得蓝氏时的顾思明,这不奇怪,这世上人人都识得月亮。可顾思明记得他,这便是一件足够奇怪甚至让人升起警惕的事了,毕竟,月亮又怎么可能认识这万丈之下凡尘中的每一个俗子?
    这人也许偶然听见了议论,记住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能把我和那东施对上号,也足够奇怪。毕竟,在蓝氏时,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这些年,他们也没怎么说过话,附属家族和独立的家族间隔着道坎儿,而顾思明的修武顾氏又不是随便什么小家族,那是三川大族,名副其实传承了数百年的大世家,他们哪里会说话?
    可那并不是让他真正心惊的。
    一愿蕺山魁星不逊绍兴灯景。那又不是他们嘲他的话。
    希望哪天东施站在西施旁边也能抬起头颅,这哪里会是他们拿来嘲笑他的呢?这只是个疯狂荒诞的祈愿,是他赌气时独个儿违了宵禁跑去后山放孔明灯时写在灯上的。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呀?
    在蓝氏的时候我见过你,这人在他耳边轻轻这般一句。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比最毒的暗器还让人警惕,苏涉炸起了全身的汗毛,惊恐地看着这人。
    顾思明向后撤了一些,留出让他觉得安全的距离,轻笑着叹了句:
    那时明明乖乖的样子,后来怎么就变凶了呢?
    让苏涉最为不安的大约是:顾思明没有一回试图盘问他。
    那日晚上,顾思明说:苏宗主,我能叫你悯善吗?
    然后不等苏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唤了称呼,告诉他:悯善,左右你现在都下不了床,这段日子便呆在我这报竹轩吧?
    苏涉咬牙切齿地想:我不管同不同意,这段日子都只能呆在你的这个什么鬼报竹轩了吧?
    苏涉在一旁安静着,倒是顾思明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从不知这人能这般絮叨,顾思明絮叨着他如今的身体,说他如今动弹不得,是因他给他施了麻沸散,之后药效褪去,便又该疼了,灵脉重新生长的疼。
    江晚吟还真是个活阎王。
    苏涉虽知道顾思明说了他也不敢信,可仍旧试探着问了一句:外边
    人证已死,公审只能暂时延后了,在能找到敛芳尊之前。金凌如今的金宗主在你被下了狱后,带门生围了苏府。你放心,顾思明看着他瞬间紧张起来的眼神,忙道:你的家人还有弟子暂时都无事,我留心着在。
    可顾思明这般说了,苏涉仍是有几分闷,虽然他知道顾思明的话不可信。可是金凌该是恨透我了,他恹恹地想。
    悯善想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吗?顾思明拿话逗他,又在他不肯言语时,对他道:你的骰子,我在上头动了手脚,给你诊病的时候,然后便移花接木。
    在被苏涉奇怪地看着时,顾思明不禁又笑了:顾家虽钻的是医修一道,可这些取巧的术法却还是有的。你若想知道是什么原理,等你好了,我便教你。
    他仍像那个大夫,轻哄着他的病人,温言软语。
    你为什么救我?苏涉又问了他一遍。
    我说了,可你不信啊,顾思明将他夹在衣领里的一缕乌发理出,又带着几分迟疑地问他:这般总显得有几分乘人之危,可是悯善要我再说得明白些吗?
    不必!苏涉立即便道。
    那日晚上,顾思明终于走了后,苏涉在脑内过着关于顾家的一切,唯恐落下分毫。
    如果是如此,那那个人不但知道蓝忘机对魏无羡的心思,还知道金蓝两家间那些你这般的亲信才知晓一二的裂痕,更别提还有金光瑶的旧事。那你们两家该是都被渗透了呢,或者有个与你们私交甚笃的人将你们统统给卖了。
    江澄的声音,总是不经意便飘到他耳边。
    苏涉一遍遍地想:顾思明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一个与蓝氏私交甚笃的人。而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修武顾氏在玄门中德高望重,称得上树大根深,顾思明的人脉亦足以拉起一个倒金的联盟。
    但是,除了嫌疑,要想确定,总还要有一个动机。
    若是他拿蓝氏当刀子谋倒金一事,那该是利益趋势或仇怨所致才对。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他所知晓的顾氏的所有信息,然后想:我们这些年翻倒的那些世家中并无与顾家利益相关或姻亲勾连的啊。
    没有一个非这般如此的动机,那这件事便做的太冒险,毕竟这谋的不是蝇头小利,而是一场颠覆。一旦事败,就算只是追到蓝氏头上,对顾家来说,损失这般强大的一个盟友,亦是打击。
    所以在他与江澄那被打断的交流里,他也只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聂怀桑。聂明玦的死与宗主有关,宗主这些年又在命我暗中调查聂家刀坟一事。大仇与不得不如此的动机,聂怀桑皆不缺,虽然他这人怎么看怎么不中用,可他那日徘徊在观音庙附近本就奇怪,而且那一夜在观音庙,他太安静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会叫的狗才咬人。
    可聂怀桑不可能便是唯一的一只黄雀,在义城,那些小辈们是被小猫小狗引去的,这些只需几人便能办到,可在乱葬岗,那些子弟却是被蒙面人抓去的,聂怀桑究极不起那么多人。宗主一向谨慎,搞死了人家兄长却对人不设防这种事,怎么会干?
    所以,聂怀桑幕后该是还有人但这人会是顾思明吗?或者顾思明也听命于这人。
    可是不管是就是顾思明,还是让顾思明这般的大宗之主甘心听命,都该是与利益相关。
    于是又拐回了哪里动机。
    但是,不论是瞭望台的建立还是这些年借着瞭望台的名义提拔起来的底层修士,只有那些小世家才会将他们当做是实质性的威胁。对顾家这般的大族,这根本不足挂齿,再说,顾家是医修,所修道不同,根本两无关碍。
    他们家从不扩展地盘,我们家也从不把手往他那边伸,连那两条肥得流油的水道,这些年金氏不都没打过一分主意。
    顾氏又有什么可和我们过不去的?
    苏涉这般翻来覆去的想着,本就欲裂的头和身上的闷痛便愈发折磨着他。
    利益、仇怨或者是被人知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此威胁?
    可这便是死胡同,他与顾思明不熟,不管他或者他的家族有没有什么黑料,他都不知道,宗主也从未让他调查,因为在这些年玄门发生的所有事情里,顾思明从未做过他们的阻力。
    也许是想从我这里得知敛芳尊的消息从而知道蓝曦臣的下落吧?
    毕竟两人是好友,一个失踪了,另一个怎么可能不急。
    他最后只能这般想。
    反正不管真是如此,还是你真的是黄雀,我都不会告诉你。
    但是,从明日起要好好跟他说话了,苏涉带着分怯意地意识到,他不擅长对付顾思明这般的人,他受不得他的温柔。而且如果他如今夜这般总是和我提起在蓝氏时的事,我会失去冷静的。没有人在被反复戳弄伤疤时,还能心平气和地权衡利弊。
    他最清楚自己是怎样的货色,在蓝景仪的几句嘲讽下便动了气怒,在顾思明的几句温言软语下便只能拿锥刺股,提醒自己。
    不能泄露任何秘密,不能相信任何言语,他反复地提醒着自己。
    那天夜里,他探进了自己的灵识,这是件无需灵力便能做到的事情。加在忆魄上的那个机关还是好好的,没有人动过,看到了这个,他才放下心来,在这个被顾思明叫做报竹轩的地方睡了过去。
    夜晚的梦里纷纷扰扰,不知怎地,他突然身在义城,回到了他第一次在义城找到薛洋的时候。
    他觉得薛洋疯了。之前嚣张跋扈、视人命为无物时,他好歹还认识他,可那个薛洋在义城的薛洋他却险些不敢认了。
    双眼明亮,却要拿白绫蒙上,负着霜华、穿着他最讨厌的白衣。
    疯子,他不自觉地便在嘴里小声嘟囔。
    苏涉冷冷地看着这个被他亲手埋进土里的人,问他:
    我为什么会梦到你?
    这不应该问你自己吗,苏悯善?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你怎么这么闲着没事干把我拉来这个鬼地方?薛洋那双特别大特别空的眼睛似从白绫后头长了出来,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嚣张,然后似是在百无聊赖中生出了几分兴趣,微歪过脑袋问他:你是不是想让我再提醒一遍你了?
    随着他这一句话,他们周围的一切便突然崩塌融化,义城变成了那座别院,那个苏涉至今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活着离开了的地方。
    苏悯善,你要不要我再提醒一遍你?薛洋恶劣地在他耳边道,在这座他在捉完王灵娇后便前来复命的别院:小矮子每杀一个没能通过最后那场考验的人,便会在这院子里种下一棵竹子,这里的每棵竹子都是一个你的前人,你数数,这里已经埋了多少人?别忘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极缓,话语脱离了最初的含义,他又变回了那个苏涉在义城遇到的薛洋,那个薛洋幽幽地告诉他:
    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前人啊。
    苏涉在他这样的话语下猛然回过头,宗主从未试过你,也从未将你往死里坑害,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他想这般反驳。
    可薛洋已经消失了,像一阵风,他方才站着的地方立着块无字碑。
    那疯子是他亲手埋的,他自然没法大喇喇把那人十恶不赦的名字写上去,可什么都不立,又好像是自己故意挤兑他一样。
    所以,一块无字碑,一坛鹤殇。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前人与那个前人已变了含义。
    可是,一样地,不管是哪块地,都是翠竹林立。
    【1】出自《陶庵梦忆绍兴灯景》。
    04
    大约十三年前,金光瑶在一座兰陵城外的别院里,忙着给自己看重的副手布下最后的陷阱,忙着将苏涉划开、再缝起来。以至于他回去时,方从下人口中知晓:泽芜君来找过他,然后又走了。还有,这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芳菲殿的书房里摆着一支那人折来的寒梅,不是那座他刚离开的别院中他插在屏风后吓唬苏涉的素心腊梅,是枝嫣红的梅花,该是云深不知处新开的。他瞧见了,这才知道,下人漏去了一节:是泽芜君从姑苏千里迢迢送来一枝梅,却见他不再,又气得走了。
    若换一个日子,他该也不会如此,若换一种花,他该也不会如此,可他看着这枝红梅,便想起别院中他亲手插上的素心腊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便想起那个说着不愿逃便死在他面前手没有一回探向难平的苏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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