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拾(36)
它好像不排斥我,顾秀霖摸了摸狗的脑袋,傅重摇着尾巴任由她摸,她又从桌上拿起还没吃完的橙子,剥下一瓣放在手里,狗能吃橙子吗?
能吃。
顾秀霖把橙子递到边牧跟前,傅重十分开心地吃掉了那瓣橙子,把她手上沾到的汁水都舔得干干净净。
顾秀霖被它舔得很痒,忍不住笑:真乖。
我刚来的时候,它也是这么欢迎我的,顾舟说,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通过什么分辨的,怎么知道谁是主人的朋友?是因为身上有相似的气味吗?
正说话间,傅沉终于回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过分欢快的狗,对顾秀霖道:阿姨留下来吃饭吧,今晚就别走了,家里空房间多,您随便挑一间住。
顾秀霖是下了飞机直接被傅沉的司机接到别墅来的,连酒店都没来得及订,她有些抱歉地说: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打扰,我本来就是想让您留宿的,您和顾舟这么久没见了,可以多说说话。
话到这份上,顾秀霖没法再拒绝,她点了点头,傅沉便让管家带她去挑房间,安置行李。
顾舟则凑到傅沉跟前,压低声音:可以啊你,下手挺快,刚才我跟我妈说咱俩下个月结婚,她居然说知道,说你已经告诉她了。
当然得告诉,事关你的婚姻大事,难道不该知会你的母亲吗?
那也事关你的婚姻大事,你怎么不告诉你妈?
傅沉沉默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告诉肯定会告诉,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和她关系不是很好,不像是母子,更像是单纯的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顾舟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和儿子之间会有这种微妙的关系,傅沉的家庭状况太复杂了,他也不好细问,只得道:那你不打算安排我们见面了?
有机会你会见到的,傅沉说,还有我二叔,我小叔,婚礼的时候我会邀请他们,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与你更无关,你不需要尝试融入我的家庭,傅家的家庭氛围,跟正常的家庭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氛围不适合你,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顾舟心想也对,反正他是和傅沉结婚,又不是和傅沉的家人结婚,那些人怎么想,其实跟他没有太大关系,更何况傅家勾心斗角的,只是表面上平静,实际谁和谁都不是一条心。
傅沉年纪轻轻能坐稳这个家主的位置,能够维持住这表面的平衡,可见相当有手段。
他跟傅沉聊了两句,又去帮母亲收拾东西,顾秀霖远道而来,还给他带了不少吃的,都是他们老家那边特有的小吃零食,他小的时候,顾秀霖常让人从家乡往这边寄,顾舟十分怀念,当场拆开吃了两包。
晚饭时,他发现菜谱确实变了,但菜却并没有做咸,这让他松一口气,因为他一个人低血压,就让全家都吃咸,实在是不太好。
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喝汤的时候尝出不对,这才发觉原来盐没加在菜里,而是加在汤里了。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这盅汤是专门给他煲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汤里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他找半天没找到,应该是在盛汤之前就捞走了。
他和完这碗微咸的鸡汤,说不上太好喝,但也绝不难喝,心说怪不得当时傅沉在厨房待了那么久,肯定是去问了煲汤的方子。
*
顾秀霖被安排在一楼住下,顾舟一直跟她聊到晚上十点,才上楼洗澡睡觉。
可能是今天太累,他没跟傅沉腻歪,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傅沉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翻身坐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梦中的场景还没从脑海中退去,他兀自喘息不止,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偏过头看向顾舟。
顾舟睡得很沉。
自从他顾舟同居以来,他一直都没有再做噩梦,但今天可能是看到顾舟晕倒而受了刺激,那个梦又卷土重来。
他不忍心吵醒顾舟,索性下床,从冰吧里拿出半瓶没喝完的酒,开门进了书房。
*
顾舟是被尿憋醒的。
他在梦里找厕所,实在找不着,一着急就给急醒了,晚上喝了太多汤,让他不得不起夜。
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没人。
他以为傅沉也上厕所去了,声音含糊地叫了一声,却没人回应,只好先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傅沉并不在。
顾舟洗完手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觉得有些奇怪,傅沉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他上了个厕所,又回到床上等了一会儿,傅沉还没回来,不禁更加疑惑这人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睡,怎么今天没抱不说,还睡到一半人跑了?
顾舟再度下床,决定去找找人。
主卧很大,为了傅沉办公方便,卧室和书房是连通着的,只隔一道门,顾舟凑过去看,看到门缝里好像透出一点光。
他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果然看到书房有光亮,但首先进入视野的并不是傅沉,而是趴在地上的狗。
你也在啊,顾舟低头看向傅重,傅重也抬头看他,你们怎么大半夜的都不睡觉?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酒味。
并不刺鼻,也不算浓烈,就是一股很纯粹的粮食酒的酒精味儿,光是闻一闻,就知道这一定是瓶好酒。
他抬头看去,见写字台的台灯亮着,傅沉的笔记本电脑也开着,在电脑旁边,放了一杯正喝到半截的酒,还有一个已经倒空的酒瓶。
酒应该是冰镇过,杯壁上挂着细密的小水珠,他拿起酒瓶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之前往冰吧里冷藏巧克力的时候好像见过。
傅沉半夜不睡觉,在这喝酒?
但傅沉也不在书房,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和狗。
顾舟没找到人,光找到了酒,闻着酒味实在很馋,没忍住拿起那杯只剩一半的酒,偷着喝了一口。
冰镇过后的伏特加有种粘稠的质感,入口冰凉,但很快就燃起灼烧一般的快感,从食道一直冲进胃里,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发出一声爽极的喟叹。
半杯酒被他一口干了一半,只剩最后一点点,他正要把这最后一口也干了,可刚把杯口凑到嘴边,就听书房门咔哒一响傅沉回来了。
四目相对。
傅沉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眉头紧紧拧起:谁让你偷偷喝酒了?
顾舟被当场抓包,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把杯子放下,十分不满地说: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背着我在这偷吃独食不,偷喝独酒?
傅沉把从地下酒窖里提回来的一箱酒放在桌上:我要是能睡着,用得着起来喝酒?
顾舟一愣。
他回想起傅沉之前跟他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尽量不去吃安眠药,最多喝点酒。
他看着对方:你做噩梦了?
傅沉没吭声。
顾舟看着他从箱子里拎出一瓶酒,依然是伏特加。
然后傅沉看他一眼,拎起剩下的,用指纹打开了旁边的一道门。
顾舟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门一直锁着,等到傅沉打开门,开了灯,他才发现原来这是间藏酒阁。
他睁大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占满三面墙的酒柜:好家伙,你这你怎么藏了这么多酒?
地下室还有个酒窖,比这更多,你想去吗?傅沉把搬来的几瓶酒放在酒柜上空出来的位置,摆好之后,冲他张开五指,你猜,哪根手指的指纹能够开门?
顾舟:
他出离愤怒了,傅沉在家里藏了这么多酒,却一口都不给他喝。
于是他干脆拿起那杯剩下的酒,故意当着他的面,一口干掉了。
傅沉无动于衷。
见他毫无反应,顾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傅沉依然不说话,从冰吧里拿了一些冰块,加进杯子里,又把刚刚留下的那瓶酒开封,倒了一满杯。
随即他把杯子放到顾舟面前,冲他挑了一下下巴。
刚才还故意挑衅的顾先生莫名犯怂,不太敢接这杯酒,尴尬了一下道:还是不喝了吧。
傅沉没说话,一口气把整杯酒全干了。
顾舟露出牙疼的表情,心说傅总这是要喝醉啊。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心情可能不太好,今天晚上他举止很反常,精神状况可能也不太好。
傅沉晃开了已经自动熄屏的笔记本电脑,居然一副要办公的样子,他又蓄满一杯酒,对顾舟说:别管我了,你去睡吧。
是因为白天的事吗?顾舟没打算走,而是停在他跟前,因为我差点晕倒,所以做噩梦吗?
我不知道,傅沉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没有看他,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总是做这个梦,有时候是日有所思,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发生,无缘无故的就会梦到。
顾舟坐在了桌子上:一直都很频繁吗?
你搬过来以后,我就没再梦到了,傅沉说,今天是第一次。
顾舟微微皱眉。
果然还是因为白天的事。
他抿了抿唇: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道歉?
我以后会注意的,顾舟说,会听医生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锻炼,你别担心了。
傅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就没有在好好休息。
那还不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你不在,然后过来找你吗?顾舟说,你在这睡不着,那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傅沉再度沉默。
我陪你吧,顾舟轻声,一般要喝到什么程度能睡着?
看情况,今晚可能要喝醉才行。
顾舟想了想,从桌子上下来,坐到了他腿上。
傅沉皱眉:这是干什么?
让你快点喝醉。顾舟拿起那杯酒,凑到他唇边。
傅沉垂眼看了看,复又抬眼:你这么灌我酒,不怕我真喝醉了,拿你撒酒疯?
那正好,考验一下你的酒品,顾舟把杯口贴上他的嘴唇,你要是真敢拿我撒酒疯,我可就不跟你结婚了,傅总考虑清楚。
傅沉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已经学会威胁我了?
他接过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傅总这样的人在一起,耳濡目染,手段自然也多了起来。他继续给对方倒酒,快点让我看看,你喝醉是什么样子。
你真要把我灌醉?傅沉有些无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喝醉是什么样子,心里没把握。
没关系,我知道就行,顾舟又把杯子怼了过来,你喝不喝?
傅沉犹豫了。
他要是知道今晚顾舟会醒,就应该直接吃安眠药。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酒品,主要怕喝醉以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顾舟象征性地给了他一条退路,你要是不喝,那你就跟我做,累了就能睡着了。不过我没做什么准备,按你的硬件条件来看,我可能会受伤,你是打算牺牲我,还是牺牲你自己?
傅沉有些愕然,没想到顾舟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他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捏自己的眉心:只能二选一吗?
那不然你就失眠到天亮?顾舟挑眉,你已经喝酒了,肯定不能再吃药,按照我们九点起床来算的话,还有七个小时,你要通宵办公?你要是一宿不睡,明天怎么办?怎么见我妈?
傅沉思考片刻:那好吧,我选喝酒。
顾舟就知道他会选喝酒,这一次他没有再直接灌酒,而是把那杯酒凑到自己嘴边,含住一口,覆上了对方的唇。
第47章
傅沉一惊。
他被迫接受了那口对方渡来的酒, 酒液的温度变得不那么凉了,他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酒液烧过喉头, 带来令人颤栗的灼烧与刺激感。
他微微撤开一点距离,语调不再平静:你不用
顾舟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吻上他的唇, 渡来第二口酒。
带着烈酒刺激的吻和以往任何一次亲吻都不同,冷和热不断在唇齿间交替, 两人口腔中满满都是酒的味道,难免有一些顺着唇角淌向下颌, 顾舟伸出舌尖, 轻轻经过他唇边, 舔掉那一点点残留的酒液。
傅沉感觉自己浑身发烫, 烧灼感让他感到热, 好像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从口腔到胃里烧成一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样的喝酒方式似乎更容易醉,他觉得自己没喝多少, 却已经头昏脑胀, 意识迷离。
他连呼吸都染上了酒气, 不自觉地抱紧了顾舟。
顾舟喂他喝酒, 实际上自己也咽了不少, 但这个量远没有喂给傅沉的多,也就是能够让他精神亢奋, 心跳加快的程度, 他脸颊微微地泛起粉色, 因为喝酒和亲吻, 唇色也变得比平常深些,显得更加唇红齿白。
他坐在傅沉腿上,扶着他的肩膀,声音很轻,眼睛却很亮:你醉了吗?
嗯傅沉将脑袋埋在他肩窝,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皮肤上,他嗓音变得低沉,语速变慢,透出被酒精浸润后的懒散意味,还没有全醉。
顾舟没见过这样的傅沉,他更加兴奋了,再一次把杯子倒满瓶中的酒已经消耗过半,加上傅沉之前喝的那些,实在是不算少了,这样还没全醉,可见他酒量不错。
这样不好,傅沉还存留有一点理智,在尝试进行最后的挣扎,应该能睡着了。
顾舟哪还想管他能不能睡着,他就是想看看永远理智冷静的傅总完全喝醉是什么模样,不由分说地又给他渡了一口酒。
傅沉正在醉与没完全醉的临界点,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但身体却不太听使唤,只要顾舟喂给他的就全盘接受,在强迫和哄骗之下咽了一口又一口。
他眼神已经有点不能聚焦,呼吸也变得粗重,身体发软,大脑彻底放弃了掌控这具身体,任它凭借本能不断在顾舟身上蹭蹭。
顾舟又问:你喝醉了吗?
这回傅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喝醉了。
顾舟捧起他的脸,感觉到他颊边耳侧都很烫,泛着微红,他用指腹轻轻在傅沉唇边摩挲,轻笑着说:我不相信,别人都是喝醉了硬说自己没醉,你怎么醉了就老老实实承认醉了?
傅沉慢慢地皱起眉,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半天才道:我从不对你说谎。
顾舟笑了:不对我说谎?你是认真的吗傅总,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你这句话已经是在说谎了。
傅沉坚持:我没有,我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那我来考考你,顾舟用指尖在他唇上点了点,都说酒后吐真言,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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