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页
她坐上她的案桌后,昏迷前脑中好像多了不少记忆,醒来后又瞧得不太真切,就如同上次被李承胤训责受刺激后,一闪而过的许多陌生画面,最后又忽然忘记般。
只要试图回想自己先前看过的画面,她的呼吸都沉重不少,可温娘非逼着自己一定要想起。
从前若是头疼欲裂得很她就停止,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弄巧成拙,唯独这回她死死摁住自己额角,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没有孩子、若是淑妃没死,她还可以温水煮青蛙的找回记忆,因为显然她试着在李承胤身上找回记忆,每回确实是能添上不少她以前熟悉的动作,但是她明白如今她要是再想不起以前的事,这辈子真的要永远困在这京城,困在李承胤身边。
她很害怕自己日后突然恢复记忆,会想离开而离开不得,不论是没有能力离开,还是怯懦离开,这都是她不敢想象的。
她不喜欢。
不喜欢冰凉无情的皇城,不喜欢没有感情如怪物般的李承胤。
那她喜欢哪里?
喜欢的人是谁呢?
“阿郢。”温娘咬着牙吐出二字,可等她头疼缓解后,又想不起自己方才喊的名字,就连先前闪过的记忆都好似在消散。
她连忙拿笔记下,握笔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最想回到哪里?最爱的人是谁?
温娘闭上眼睛,下意识勾勒出却还是李承胤的脸,可她注意力却顺着他的下颌往上,停留在他右眼角下的泪痣上,“真的好像……”
像谁?
温娘一幅又一幅的画着人物像,每回一到五官便停滞不前,她逼着自己落笔描补,最初的那一幅最像李承胤,可她只撇了眼便随意的丢在旁边。
继续凭借自己的感觉随心补足画像上人物五官,每一幅都比上一幅要有细微的不同。同时每一幅画后的景色不停变化,有草原、有荒漠、有佛寺,还有街道小巷。
到底是像谁?
像……阿郢。
阿郢。
温娘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伏案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把满腔的想念与,“阿郢,我好想你。”
佳慧原是想探望温娘,走到门口听见屋内传出哭声,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没想那么多就要闯入内。落后一步的佳文也依稀听见了,忙拦下她要推门的手。无论何种原因皇婶在哭,这种时候敲门都很不识趣。
她牵着佳慧就要离开这里,难怪书房四周都没人,肯定是之前就不叫人在这边伺候,她们自然装作不知道为好。
等到眼泪都流干,温娘气息逐渐平稳,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将过往的情绪全都收敛。
秦温良目光落在自己画的画上,抬手摁了摁额角,她害怕会再次忘记赶紧想记下,但这回她落笔很是顺畅,过往记忆没有再模糊,反而经过她不断回忆越发清晰,她便停笔不再继续,而是将所有的画归拢到一处,找了铜盆取了火折子把这些画全都烧掉不留痕迹。
“温……芙蓉。”秦温良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反复琢磨这三个字,突然淡淡笑出声。待盆内的画作全都燃烧殆尽,剩余灰烬秦温良倒进屋内的盆栽里,又用下面的泥土盖严实,才将窗户打开一半,透透里面烧过东西后留下的味道。
秦温良出了书房转身到正殿而去,她眼下着急见顾玉尘,匆忙下没发现她画得最像李承胤的那幅,也是她随手扔得最远的那幅画,因着掉到座椅后方被挡住,并没有被她处理掉。
秦温良命月宁请顾玉尘给她把脉,月宁虽觉得温娘周身气质似乎冷淡不少,可因着此番巨变她并未多疑,任谁亲眼见到如妹妹般真心相待的姑娘死在自己面前,都会承受不住打击。
顾玉尘得知皇后请他过去探脉,刚刚才回尚药局还没怎么歇气,忙拿着药箱跟着月宁往凤兮宫走。
他步入凤兮宫正殿,刚与秦温良对视,瞬间就觉察她不对,这样的眼神不会出现在温娘身上。
顾玉尘瞬间想到恢复记忆的办法,有过心理准备或许她会恢复记忆,可还是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嗯。”单单一字听在耳边都似泛着寡情的冷气,淡漠疏离至极。
“你、你……”顾玉尘不知自己是该替她喜还是替她悲,一时间间话卡在喉咙处,或许是因为这几年的袖手旁观,他撇过头没有勇气再看她。
温娘眼底依旧冷漠,抬手抚过正殿内摆放的物件,从灭掉熏香的三鼎白鹤香炉,到嵌云母檀木罗汉榻,再到窗杦上新摆的盆兰花,能够摆出来的都是温娘极爱的,一年又四季变化她的凤兮宫亦是如此,她让原本巍峨威严的凤兮宫添了几分生活气息,也是这样的生活气息让她囚禁在皇城,“顾医师在旁看着本将军深陷深宫看得可尽兴?”
顾玉尘被她问得无话可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几年没有李承胤的旨意他是绝对不会踏足凤兮宫,便是好几回就要在乾清宫撞上她,他总是远远的赶紧避开,“对不起……”
“何来对不起,你欠的是秦温良,不是欠温娘,你与温娘毫无瓜葛。”秦温良把她与温娘界限化得清楚,同时也是把她与顾玉尘的界限划清楚,不过源于一场交易而已,“你我之间除一命之恩外再无其他瓜葛,比不得你和李承胤的情分,这些我都明白,所以呢,我也不会为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