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识好歹
苏窈拉着苏华章的袖子,“五哥,我错了……”
那两个扶着梯子的小厮垂着头跪在那,被苏华章狠狠瞪了几眼。
“是我非要教他们去搬的梯子……”
苏华章不说话,苏窈跟在他身后,两人默默无声地走了一段路。
过了垂花门,苏华章止住了脚步。苏窈跟着停了下来,她只听了一声“罢了”。
苏华章转身叹了口气,“纸鸢坏了,过两天修好了五哥再送你。”
数日后,这纸鸢挂在了苏窈屋内东边临窗的墙上。和外间的粉彩大屏风正好两两相对。
苏窈和富玉儿两人得了空也会聚聚。
她俩年纪相当,十分聊的到一块儿去。
苏窈那些个宝贝藏书都被富玉儿翻阅过。先前,富玉儿还会面红耳赤,斥苏窈这不是好姑娘看得的书。
她们应当多读《女四书》,《贤媛集》此类闺范妇德的书着。
可她这年纪也挡不住对才子佳人的向往。很快就向苏窈缴了械,跟着苏窈一起翻阅起来。
苏窈的闺中琐事也有了分享的对象。
苏窈前不久喜欢上了听书。
她随苏清平出门,去了醉仙楼。
苏家的马车就停在醉仙楼的后院中。
下了马车,苏窈还递了两把草叶喂给驾车的红马。
只听这枣红大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马尾。又用带着毛绒感的马鼻子去蹭苏窈娇嫩的掌心,惹得小姑娘娇笑出声。
醉仙楼一楼的大堂中央留了一个高台,上面架着一扇一人多高的屏风。
长着长须的说书先生上了台,手上拿着柄扇子。只见他拿了桌上呈长方形的醒木,举了起来,在空中稍作停顿后,立时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这便是要开始了。
苏清平原本是想着带苏窈出来吃东西的,不想苏窈却是喜欢上了听书。
说书先生结束后,苏窈还有些意犹未尽,苏清平吩咐小厮,足足打赏了半封银子下去。
这是遇上手头松的大主顾了。
苏窈吃着点心,不一会儿,小厮匆匆跑上了楼来。
附在苏清平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清平瞧了眼苏窈。他看得出来,苏窈有些怕李修祁。
“四哥?”苏窈目露疑惑。
“七王爷也在醉仙楼。”
苏窈:“……”
两人跟着小厮入了雅阁。
苏窈刚进了门便被里面左手边立着的泼墨大龙屏风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李修祁的画作,只是不知为何会做成了屏风摆放在了醉仙楼中。
她整了心神,及时收回了目光,朝着李修祁屈膝行礼。跟着苏清平坐在了一旁。
“苏姑娘可会下棋?”李修祁抬了腕,吃了口茶。袅袅的白色雾气有些模糊了他的眉眼。
“小女棋艺浅薄,难登大雅之堂。”苏窈起了身,有些慌张。
“无事,你且过来。”李修祁放下了茶盏,嘴角微弯。
苏窈踯躅片刻,走了过去。
“坐。”
苏窈依言坐下,不知这人打得是何算盘。
玉做的棋盘散着莹润的光泽,周边一圈雕着苏窈不认识的异兽。头上长着角的,背上覆着双翅的,还有长着尾巴,长得奇异又威猛。
棋盘四角也不是传统的方方正正,而是带了些许弧度。
棋盘上是副残局,不知是原先有人下的,还是李修祁自己对弈打的谱?
“可看出什么名堂?”
李修祁做了个请的动作,白皙的手指撩着滚着金边的宽袍衣袖。
这人的指骨莹润修长,苏窈想起这人逼宫造反时,指尖落下的暗色血珠。瞳孔骤然一缩,手上捏着的黑子突然掉落在棋盘上,发出“叮当”的脆玉之声。
黑子砸在棋盘上滚了几遭,撞上了当中的几颗棋子,有些已经移了位,乱了原本的棋局。
回过神来的苏窈额上吓出一层汗,背上也是冷汗津津。她慌忙要跪下身去,不成想,旁边的苏清平已经先于她跪了下去。
苏清平撩了袍子,径直跪在冷硬的地砖上。垂首请罪道:“望王爷恕罪,窈窈她生性胆小,并非故意之举。”
苏窈面露慌张,垂眼去看一旁跪着的苏清平,作势也要跪下去。
她刚曲了一条腿,便听道一声“罢了”。
苏窈知道,对方这是不想同她计较了。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
李修祁掩于大袖下的手掌渐渐攥了起来,捏着指骨。微敛的凤目盯着苏窈乌黑的发顶,心中暗哼一声。
苏窈果真不识抬举。
苏窈归了坐,心惊胆战地盯着棋盘。她心中生了酸意,李修祁从来都是这般。
从不会在意她的想法。她想不想下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修祁要让她下。
她想起婚后的一段日子,这人也是不顾她的意愿,那一个个难捱的夜晚,她如何哭求,这人都不愿放过她。
苏窈只会哭,床榻上的男人压着她入着汁水潺潺的花心。冷着一张俊容,调侃苏窈是个“小淫妇”。
苏窈只觉自己同暖床的玩物并无多大区别。李修祁不在意她,更谈不上尊重她。
苏窈举着棋,早乱了心。她随意落了一子下去,想着要悔棋却是不能够了。
这已成了死局。
苏窈慌忙跪下,“小女棋艺不精。”
一旁的苏清平见了冷下了脸的晋南王,急在心中。
李修祁嘴边的笑意隐了去。一双凤目看着跪在他身前的苏窈。
少女颤着柔弱的身姿,委实可怜。
李修祁摩挲了两下手中的棋子,顿感索然无味。
两人和李修祁作别后,苏窈背上都湿了一块儿。
她跟着苏清平下了楼去,戴着顶白色帷帽,外人无法窥其真容。
楼下之人只能见到从二楼下来的女郎,身段风流,瞧不见具体面貌,但能知其长相定差不到哪儿去。
苏清平快了苏窈一个台阶。他观了一圈大堂座中之人,不动声色地将苏窈掩的更深。
他心中颇有烦躁,他妹妹也是这些人能觊觎的?
李修祁靠在雅阁窗边,敛着眼皮看着楼下。
国公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上。右手一松,原本躺在掌心的白子儿早成了齑粉。
在旁伺候的小厮恭敬的上了前,举着檀木的雕花托盘。上头迭放着拭手的巾子。
李修祁拭了手,将巾子扔回了托盘中。
行至门口时,传了他平淡的声音过来。
“将这棋子棋盘扔了。”
“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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