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免费阅读-了仲未饮茶(20)
阿雁阿雁
褚霖紧紧地抱着她,额头满是细汗,眉心紧紧蹙起,呼吸急促,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醒时看起来那样平静,八风不动,可到了夜里,却没法控制梦魇,只能暴露最深的恐惧。
陛下?澹台雁两只手臂都被困住,腿也被制住,她有心挣脱,又怕碰到褚霖的伤口,只能轻轻喊了他两声,醒醒,这只是梦,唔
没能将人叫醒,他却抱得更紧,澹台雁一下没喘上气,被他给勒得彻底清醒了。
陛下!这只是梦,梦醒了就过了,褚霖!快醒醒!
他最好是快点醒来,不然她真要被勒死了。
澹台雁又叫了两声,褚霖、陵光交替着喊,褚霖终于睁开双眼,在如墨黑夜中看向她。
褚霖满头都是汗,身体僵直,眸光都是涣散的,像是还没回过神。
可人好歹是醒了,澹台雁松了口气,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可那双臂仍旧锁得紧。
陛下,您是梦魇了?没事,那些都是梦境而已,现在醒了就
澹台雁絮絮叨叨,润泽的双唇不断开合。褚霖盯着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倾身印上去。
澹台雁眼睛瞪得溜圆。
作者有话说:
澹台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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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V]
第二十六章
褚霖恍惚回到了南境。
烈日当空凌照,夏日仿佛永无尽头。赵王府后院有株硕大无朋的百年榕树,枝茂繁盛广张,几乎要连到天边去,堪称颗木成林。这日他难得闲暇,便在树下借着树荫读书。
鸿雁成群从天上飞过,忽而有只落了单,在赵王府上空盘旋几圈,施施然落到他的怀里。褚霖见到这只鸿雁便心生欢喜,他抱着鸿雁走来走去,走遍赵王府每一处角落,可每一处都太简陋,哪一处都不舍得安放下来。
没过多久,天边传来雁群呼唤,鸿雁听见之后扇扇翅膀,很快脱离他的怀抱往北边飞去。褚霖没有犹豫,连行装也不要了,就这样孤身跟着鸿雁走。
可是出了赵王府,出了岭南道,这世间便危机四伏,重重险境,褚霖尽力追着踪迹而去,却在猎人的陷阱里发现了鸿雁。
昔日光亮的褐羽朝外翻起,长箭直直将鸿雁钉在地上,鲜血淋漓,在这之上还有层层密布的网。鸿雁挣脱不得,只能无力地垂下翅膀,望着他凄厉惨叫。
褚霖心中又痛又急,上前想要扯开那网,双手都被锋利的线割开,可那网却越拽越紧,紧紧束在鸿雁身上,鸿雁叫声越来越微弱,只一双眼睛无助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困在网中的突然变作他的妻子一身软甲的玄武军主帅,他的赵王妃,澹台雁。
澹台雁微微弯起双眼,褚霖愣愣看着她,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可很快澹台雁脸色一变,捂着腰腹惊声尖叫。
褚霖惊愕地低下头,她腰腹间插着一把匕首,泊泊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来,褚霖连忙伸手去捂,却止不住深红的鲜血,俏丽的面容逐渐变得惨白,灵巧的双眸也只能哀求地看着他。
阿雁、阿雁!
怀里身躯渐渐失去温度,他快要失去她了。褚霖不断喊着,惊惶地抱住她,想要让她暖和起来
但那双明媚的眼睛,却逐渐变得怨愤、空洞
陛下!
褚霖猛地睁开眼。
澹台雁松了口气,又努力推推他:陛下,您是梦魇了?没事,那些只是梦境而已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侧,眼中只映着他的身影,声声关切。
这真好啊,美好得像个梦境。
可是梦境,便意味着不是真的。
这个念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褚霖似梦似醒,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迫切地想要确认,眼前的人究竟
褚霖扣住她的下巴,倾身印上去。殪崋
温热的,湿润的,粘腻的。
试探,交缠,他轻轻撬开牙齿探进去。但很快,又变成激烈的渴求,裹缠,索取,侵占。从唇角连绵到脸颊,再到修长的脖颈
够了!
咚
大衍皇帝陛下被重重推倒在床上,眼中残存几分欲色,脸上满满当当都是茫然和无辜。
澹台雁眸光水色潋滟迷蒙,双颊通红,樱色唇瓣微肿,头发衣襟都散乱不堪。
她扯回快到肩膀的衣领握住,蹬了褚霖几脚,借这势离得远些:放肆!轻浮!
褚霖犹自呆愣着微微张开唇,澹台雁抿着唇等了一会儿,可他也没说出什么。
唇上还残存着一丝陌生的酥麻感,她下意识舔舔唇,而后忽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脖颈到脸颊迅速嫣红成一片。
黑眸凝着万分的羞恼,还带着水色瞪向褚霖:孟浪!你她语无伦次,你这个登徒子!
崔从筠紧紧握着鞭子蜷缩在树根旁,崔氏贵女早已没了以往的骄矜,更深露重,她也只能躲在泥泞角落,浑身颤抖地盯着林子外的火光。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时她听喻静妩说皇后失忆,只是半信半疑,但左右无事可做,不如就去打探一番,若澹台雁当真失忆了,被她骗出来了,崔从筠也在西坡准备好家丁人手,届时将她名节毁了,或者干脆做成个失足坠亡,那可就是无本万利。
本来么,澹台雁把持后宫这么多年,不肯容人,又不育子嗣,虚占皇后之位已是极为过分,原先看在她收复大衍有功的份上,勉强捏着鼻子还能忍下这么个皇后,可现在澹台雁脑子都坏了。
一个失忆的、善妒的、无子的皇后,这样的废物,还想要高她一头,当真是异想天开。
至于皇帝的反应,崔从筠倒没多考虑。澹台氏门第不显,家主还娶了个医女当主母,简直是世家之耻。而她崔从筠,门庭阀阅之族,世第簪缨,在朝中素有半朝崔的名头,能得她的垂青,褚霖没有立刻亲自提刀杀了澹台雁,已经是很顾念人情了。
她亲自动手,倒是还给褚霖省却个麻烦呢。
崔从筠听信喻静妩的话,但她也留着个心眼,她无论底下多么张狂放纵都好,面子上总是不能让人有所指摘她毕竟意在中宫,而非是做个什么宠妃就了事。若她当真全然听从喻静妩的话,在东坡将人料理了,届时喻静妩带着众人赶过来亲见这一幕,那不是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崔从筠将人安排在西坡,也意图将澹台雁往西引。
澹台雁果然失忆,却也没那么蠢,一听她说要去西坡,便着意要往东来。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崔从筠握紧手中的鞭子,就算没能要她的命,只要毁坏澹台雁的脸,阿爹便能以面容不整不便侍君为由上请废后。
可没想到,到了东坡,竟有黑衣武士埋藏其中,崔从筠吓得躲在草丛里,而那些杀手也只盯着澹台雁和孟海,竟并没有分出人手为难她。
崔从筠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选择蹲在草丛里不出声。她本就是想要澹台雁消失,如今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等人死了,她在脸上沾血迹,再梨花带雨去找人报信,说不得还能更惹皇帝怜惜。
可谁知,那些杀手竟这样不顶用,和孟海一直僵持到半夜,连龙武军都赶来了。更令她惊讶的是,皇帝竟然为了救皇后,不顾自身安危飞身跳下马。
所有的一切都出乎崔从筠的意料,她终于肯从抓到皇后把柄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冷静想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皇后确实失忆,喻静妩不知从何得知这件事,又与人勾结要谋害皇后,正巧,喻静妩对崔从筠痛恶至深,便推崔从筠出面引诱皇后至东坡,届时两人一并死了,刚好能便宜她喻静妩。且就算崔从筠不死,按皇帝对皇后的那紧张样,得知是崔从筠引人出门,也必定饶不了她。
贱人!
崔从筠过热的脑袋终于冒出冷汗,她终于开始害怕起来。龙武军打着灯笼在林中寻人,她知道,他们一定是来找她的。
从前仗着家世横五横六,无所顾忌,将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做蝼蚁,连当朝皇帝也不过是她掌下可以拿捏的玩具。可到现在,被这刮骨的寒风吹着,崔从筠终于显露一丝害怕来。
她决不能被龙武军抓住,一旦被抓住了那谋害皇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怕连父亲都不一定愿意救她。
崔从筠犹自紧张着,不防身后突然有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嘘!是我。
崔从筠慌乱地回过头,顿时变得惊喜:阿兄,你怎么在这儿!
崔珞是龙武卫左郎将,此次一样随同圣驾出行。半夜三更,龙武军右卫全员出动,右府将军冯暄亲自带队,而左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其中必有古怪。
崔珞悄悄坠在后面,跟着龙武右军一直到了密林,却不想竟然在此地撞见自己的亲妹妹。
你还有脸问我,大半夜不在帐中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他们是在搜你?崔珞阴沉着脸。
崔从筠向来有些怵这个哥哥,支支吾吾辩解道:都是喻静妩那个贱人诓我
前头灯火越来越近,崔珞道:罢了,我们先走。
这大半夜的,谁也没法清净。
言天冬才刚着了枕头,玉内官又急匆匆跑来掀帘帐,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拽下来。
言奉御,陛下伤口又崩裂了!玉内官一着急声线便极尖厉,言奉御快去看看吧!
唉。言天冬面上同他一般着急,心里却暗暗叹气。
他同这位皇帝陛下认识也算有几年了,当年朱雀军北征,他也曾随军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医。
褚霖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病人,自以为是,自行其是,只要能留住一条命,活得好不好根本不要紧。今日这点小伤算什么,当初褚霖被羽箭贯穿手臂,也不过是拔了箭,随便裹一裹塞住伤口,又跑到战场上去当旗杆,言天冬是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就差舍出一条命去劝,人家就是不理。
最可气的是,事后褚霖仍旧行动自如,恢复得十分康健。言天冬每每见着褚霖在自己面前写字,都觉得这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不不不,最可气的还在后头。褚霖自己这么干就算了,居然还带着澹台雁一起干!言天冬每每想到这事就恨得不行,澹台雁是他亲眼看到大的小妹妹,本是国公府里精心娇养的贵小姐,竟也被他带着四处征战,带伤上阵,有时比褚霖还更不要命。
一个两个不听劝,受苦受累半夜奔忙的还是他言天冬,可怜呐!
言天冬默默腹诽,还是背上药箱脚步如风地跟着玉内官跑进龙帐。褚霖倒是乖乖坐着,右腿上的伤果然又崩裂了,不但纱布上洇出一小圈,衣摆上也沾着点点血迹。
认命吧。言天冬放下药箱,任劳任怨地给他剪开纱布重新缠上。虽打定主意不再多话,可言天冬看着那伤口,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一身关系天下,还是要多多顾惜。这伤口一晚上包扎三次,臣倒是不嫌繁琐,可陛下贵体损伤,最伤心的还是
三次?澹台雁听着不对,怎么就三次了?
言天冬被吓了一跳,险些要再给包扎第四次。他这才发现澹台雁坐在屏风后头,他看了看褚霖,又看了看屏风后的人影,又看了看褚霖。
娘娘?
褚霖扶着额头叹气:阿雁,不过小伤,朕
还没等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却听屏风后头澹台雁怒气冲冲道:你活该!
言天冬:???
天啊,触怒皇帝不会被诛九族吧,诛九族也不会算到他身上吧!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屏风,又直直看向皇帝,又瞥见一边玉内官也是满脸惊恐。
褚霖重重揉了揉额角,苦笑道:是,都是朕不好,朕不该
你住口!
言天冬:
算了,人家小两口闹别扭,同他又有什么相干呢?
不过这两句话着实意蕴丰富,就算不想听也是听了个齐全。言天冬包扎完毕,收拾起箱笼,临走前犹犹豫豫道:陛下身上有伤,要注重保重贵体,少吃辛味和鱼脍还有,少行剧烈举止。
说完他行过礼,拍拍屁股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帐内一片死寂。
玉内官身在帐中,只觉分外尴尬,也随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帐内又只剩下帝后二人,隔着矮矮一方屏风坐着。
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澹台雁抿着唇欲哭无泪,又羞又怒,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拖着条伤腿还要还要行不轨之事,她真是
她一世清白,都被褚霖这个混蛋给毁了!
阿雁
陛下还是保重贵体,擅自珍重吧。澹台雁猛地起身,看都不想看他,直直就往前走。
等回宫之后,她一定要分床睡,不,一定要分殿别居,再和褚霖这个混账待在同一屋檐下,谁知道谁知道他还会
阿雁,朕褚霖见她真生气了,连忙直直站起身,可他腿还伤着,行动不便,一不留神就带倒了东西。
澹台雁听见动静回过身,看见小几翻到在地上,茶水也都泼散开,褚霖扶着柱子,一脸隐忍。
他他毕竟是为了她才受伤
而且方才伤口再次崩裂,其实、算起来,也还是她的错
澹台雁顿时觉得有几分理亏,抿着唇站在原地。褚霖这回像是真疼着了,拧眉低头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弹。
陛下,很很疼么?
澹台雁听见他浅浅抽了一口气,顿了半息之后才回答:不疼。
他带着笑意,强自展眉,脸却还是僵的。
阿雁不必担心,朕不疼。
褚霖自己说了不疼。
澹台雁深深呼吸,末了还是一跺脚,算了。
她满脸不忿地走过来,伸手扶着他:很疼么,还能走么?
澹台雁躬身抱着褚霖的腰,将他手臂背在肩上,这样一来,是压根看不见褚霖的脸。
自然也看不清那双桃花眼中潋滟的辉光,还有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
褚霖身形一滞,缓缓摇头:朕不疼的,阿雁不必
疼也忍着。澹台雁轻哼一声,扶着他往床榻上走,陛下这是自作自受。
褚霖扣着她的肩,小心地将一部分重量转移到她肩上,脸上带着笑意,气若游丝道:是,朕自作自受,辛苦阿雁了。
作者有话说:
褚霖:演一演就有老婆抱,何乐而不为。
言天冬:大半夜的容易嘛我一嘴狗粮匡匡往里塞。
第 28 章 [V]
第二十八章
崔珞赶到营帐时,他父亲崔甫正在临帖。
崔甫是右谏议大夫,当朝四品大员。但他更引人注目的名头,是左相崔敬晖的长子、清河崔氏未来的当家人。
此次秋狝祭礼,崔敬晖因着与主祭裴是非素有龃龉不便前来,便由崔甫伴驾,从旁谏议。
崔甫是世家子弟,宦门清流,少有宿慧,六岁时便能口吐诗文,十二岁时所做《元林赋》篇幅宏大,辞藻华丽,被称为当世骈体第一,至今仍为文人墨客所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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