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袖(73)
好、好疼
崔呈衍忽然抱头蹲下,吓了众人一跳。
在前面领路的柳无言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皱眉道:他怎么了?
柳无言心中也有困惑。
当初崔呈衍出事之后,他便马上派了暗卫去拦。
可是结果却不容乐观,暗卫说崔大人跌落山崖,他们在附近找了许久也不见踪迹,恐怕凶多吉少。
痛、痛
崔呈衍表情痛苦,几乎说不出话来。
柳无言见他这样,脸色骤变。
我去叫巫雪!
滚下山崖又喊头痛这不明摆着是伤到头了吗!
第111章 入局之人已到齐
营帐内,急忙赶来的巫雪为昏迷不醒的崔呈衍施过针,才从屏风后出来。
猛烈撞击导致的血块淤积,可能会损伤心智。巫雪拧眉。也就是常人说的,傻了。
柳无言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方才他就觉得奇怪,子行就算再低调,也不会一直怯生生地躲在人后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巫雪一边收拾着施针的工具,一边问。子行身上还有些细小的擦伤,难不成是从高处滚下来撞到头了?
不愧是神医谷的嫡传弟子,一猜就中。
温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他将在村庄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遍,柳无言听后,却是凝神细思起来。
那村庄,离暗卫丢失崔呈衍踪迹的山崖不远。照暗卫的说法,崔呈衍是失足滚下去的,若是落水再被人捞起,似乎也有可能。
巫大夫,他还能好么?温良的眼里写满担忧。
巫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不好说。
按理说,血块散去,就该好了。巫雪道。只是颅内的伤始终是外力不可抵达的地方,不管是施针还是服药,效果都因人而异。这样的病例我见多了,也许明天就好了,也许这辈子都好不了。
巫雪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事实。
温良的目光在床畔之间打转,心中的苦楚更甚。
若是真好不了那惊才绝艳的崔小公子,岂不是永成回忆?
他怎会甘心。
温良垂下眼,悄悄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了。他说着,向巫雪行了个礼。多谢巫大夫。
纵然见惯生死,巫雪瞧见温良这般心酸,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也并非全无生机。他忍不住说道。子行的命硬得很,汤药针灸,双管齐下,说不定会有奇效。
虽然是安慰话,但从巫雪口中说出来,却异常让人放心。
一旁的叶孤云也酸酸地开口:阿雪什么时候也学会安慰人了温兄你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叶孤云心里想的却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还没与子行分出高低,子行怎么会就此折戟呢?
巫雪假装没有听出叶孤云的言外之意,又对温良说:一会我开个方子,三七会送过来。子行气血凝滞,急需化瘀,药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他拍了拍温良的肩膀,背着药箱出去了。
阿雪!等等我呀!
叶孤云也想跟着走,却被柳无言笑眯眯地拦下。
叶大人,我怎么记得你应该是要去肃州督军呢?
叶孤云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他瞪了柳无言一眼:你记错了吧!
一山不容二虎,世子爷身边有我,再来一个你怕是多余了吧?柳无言摸了摸下巴。子行出事之后,卫将军那边便少了人,皇上这时候派你来
一个军营,两个督军,到底谁听谁的?
怕不是有人想假公济私吧?
柳无言说得实在有道理,温良差点就信了。可转念一想,军令如山,这么大的事情,叶孤云就算背景再强,也不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乱来吧?
皇上真的派我来容州!叶孤云百口莫辩。不信你看!
他从袖口中拿出皇上的手谕,上面果真写的是容州。
温良惊讶道:你不是说没有
当初是谁说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不好贸然靠近军营!
叶孤云嘿嘿一笑:记性不好,刚刚找到。
他再相信叶孤云,他就是傻子!
叶大人,这手谕
柳无言心细如尘,他拿起这张薄薄的纸,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厉声喝道:什么人!
柳大人!
帐外的人慌张至极,扑通一声跪在外面。世子爷请您过去!
原来是传令的兵卒。
柳无言应道:请世子爷稍等片刻。
传令兵的脚步声远去,柳无言才稍稍松了口气。
叶孤云见了,嗤笑道:柳大人,草木皆兵?
柳无言却不在意他语气的古怪,只是笑笑:等你在这军营久了,就会明白。
他们要对付的,可不止是北狄人。
子行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我让心腹看着,不会出差错。
柳无言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叶孤云身上。
叶大人,皇上的手谕怕不是叫你督军这样简单。
☆
世子爷的营帐比柳无言的要大许多,但里面的陈设却异常简单。
柳无言领着叶孤云和温良进来,慕远枢见了,挥手斥退了守着的侍卫。
见过世子爷。
慕远枢点头,指了指中间的矮桌,坐。
颇有气势,与当初向温良求教包馄饨的世子爷判若两人。
甫一落座,叶孤云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无言看了一眼慕远枢,然后向叶孤云伸手:把你的手谕拿出来。
在座各位都知根知底,叶孤云也没有什么可掩藏的。
莫不是这手谕有问题?他将写有圣上手谕的薄纸放在桌上,甚是不解。可我检查过,的确是皇上亲笔,印章也是真的。
天下奇巧淫技皆出天机门,那仿冒伪造之事是瞒不过他的。
柳无言摇头:字迹和印章皆为真迹,不过皇上的用意,却绝非于此。
他下意识地看向慕远枢,见后者轻微点头,他才继续说。
你可知我们为何败仗连连?
北狄人虽然有备而来,但大齐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前段时间还能有来有回,怎么突然就只能退让呢?
柳无言轻叹道:那是因为,他们突然冒出来的军师,精通天机门的机关术。
精通?叶孤云皱眉。连你都无法应付么?
柳无言虽不是正统弟子,但他天资聪颖,所学已属上乘。若是连他都应付不了
机关绝学!叶孤云恍然大悟,旋即眉头紧锁。可是
机关术用至臻境,就是机关绝学。
寻常的机关术,如柳无言在树林里布置的,限制大,威力有限,有心人多试几次也能破解。而机关绝学,一连二,二连三,一环接一环,更为复杂,误入此局的人往往还未摸着头脑,就已走向死局。
柳无言知道叶孤云想说什么。
天下习得机关绝学的人,寥寥无几。
能让柳无言也无暇应对的,更是少之又少。
是你的小师弟,巧儿。柳无言说。你应该没忘,他姓苏。
苏巧儿这名字虽然像个姑娘,但却是天机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叶孤云想起小的时候,小师弟刚被送来,不哭不闹,只跟一个粗糙的小木偶玩。
这不可能!叶孤云怎么也无法将醉心机关术的小师弟与助纣为虐的叛徒联想到一块去,他抓了抓头发。就算他是苏相的私生子!他也不会去
是真的。慕远枢却是开口了。无言没必要骗你。
他的眼神却是看向了温良。
一切都是苏相的局。慕远枢缓缓道。苏相笼络崔呈衍就是为了崔家的万贯家财,现在崔呈衍成了替死鬼,崔家被抄,苏相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押送回京是假,半路灭口才是真。若不是柳无言及时派暗卫去拦,恐怕崔呈衍早已命丧黄泉。
温良沉默,只听慕远枢继续说:至于苏巧儿
他的目光转向叶孤云,天机门弟子向来低调,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现身北狄人的军营,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你那小师弟因何而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我再输,苏相一定会撺掇皇上夺我兵权。
一声叹息轻不可闻,慕远枢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若世子爷的兵权落在二皇子手里柳无言替他说了下去。那就离改朝换代不远了。
二皇子是储君人选的热门,可不知为何,皇上就是迟迟不下诏书。
皇上龙体欠安,二皇子野心勃勃。沉默许久的叶孤云开口道。他等不及了。
皇上知晓叶孤云的底细,才会派他来协助慕远枢。
肃州只是迷惑苏相的烟雾弹。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有些话虽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在座的各位也很清楚,皇上能暗中派遣懂得机关绝学的叶大人来帮世子爷,那就意味着
皇上是站在世子爷这边的。
温良不禁想起崔呈衍曾说过的传闻。
皇位
温良的目光在慕远枢与柳无言之间转了转,终是下定决心问道:世子爷,柳大人,崔家崔家人还在青州城的牢里关着。
若是让苏相知道崔呈衍还没死,那关在牢里的崔家人就会成为要挟崔呈衍的把柄。
温兄放心,我已派人前往青州城,护得子行一家人安全。柳无言微微笑。我答应子行的事,我绝不会忘。
想必是崔呈衍先前与柳无言的约定。崔呈衍那样聪明的人,在以身犯险之前,当然会为自己留后路。
暂时先委屈温兄和叶大人留在这儿了。慕远枢道。待破了苏巧儿的机关绝学,我们定能将北狄人和那居心叵测之徒赶出大齐。
第112章 万一我好不了了
夜幕降临,灯火缭绕。
皓月当空,明星点缀,被月色笼罩的军营守备愈加森严,没有人敢在此随意走动。
营帐内,温良站在盛有热水的木桶边,向崔呈衍招招手。
快过来。
崔呈衍才醒来不久,对周围的一切还很陌生。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看过来,细细闻了闻。好奇怪的味道。
氤氲的热气中夹杂着草药的清香,并不难闻。温良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之后才蹲下身去帮崔呈衍脱衣。
这是你巫雪哥哥专门为你开的方子,温良说。每日泡上一炷香的时间,好得更快些。
神医谷特制药包,对疏通阻滞的气血经脉有奇效。
哦
崔呈衍任由温良为他宽衣解带,只不过在脱至里衣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头看了温良一眼。
害羞啦?温良望着他,唇畔扬起调侃的笑。
才没有!
爹爹说过,媳妇是自家人,自家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看的么?
昏黄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透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崔呈衍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先前也不是没有被温良伺候过,为何这次却有些难为情?
温良似乎瞧出了他的微妙变化,抬眸示意:自己来?
说罢,还笑着转过身去,给予了崔呈衍足够多的尊重。
真傻子和假傻子还是不一样,真傻子虽然心智未开,但朦胧中还要脸皮,不像那假傻子,总是变着法子想捉弄他。
好、好烫!
除去贴身衣物的崔呈衍刚触碰到水中,就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良虽然紧张,但还是在听到哗啦的入水声之后,才转回来。
没烫着吧?温良一边关心地看着他,一边又探着水温。这不烫啊?再加冷水就该没有效果了。
崔呈衍却冷不丁在水下捉住温良的手,狡黠一笑。
你手好凉啊。他一本正经地说。媳妇,我来给你暖暖。
一边说着,一边还像模像样地搓了搓温良的手。
温良却是刹那间脸色绯红,都忘了将手抽出来。
没、没正经!
虽是呵斥,却听不出责怪之意。
崔呈衍像个孩子一样,在木桶中扑腾出水花。
你脸红啦!
这回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太热了!你快点洗!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崔五岁面前认输,这是温良最后的底线。
崔呈衍也觉得浑身发烫,不过他仍是调皮地捏了捏温良的指尖,亮晶晶的眼眸中带着笑。
媳妇,你又害羞了。他眨眨眼,若有所思地偏着头。二丫姐姐说,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心悦之人的时候,才会害羞。
不管是真傻子还是假傻子,在某些方面还真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
温良被迫直视他,语气颇为无奈。
你这小毛孩子,学得倒挺快。温良说。知道什么是心悦之人吗,就在这乱说。
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去拿洗澡的帕子。
崔呈衍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起。
自然是知道。语气中带着骄傲与自信,仿佛在学堂里回答问题一般。
爹爹的心悦之人就是娘亲,我的心悦之人就是媳妇。
崔呈衍趴在木桶边,笑眯眯地看着温良:这个回答对么?
对,简直太对了。
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可疑。
崔五岁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虽是傻人傻语,却总能无意中扰乱他的心绪。
而像这样充分的回答
温良拿帕子的动作一顿,他凝神望着崔呈衍,蹙眉:老实交代,谁教你这样说的?
他绝不相信以崔呈衍现在的状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是有人教唆!
崔呈衍面上的淡定果然没维持多久,就被眼底漫过的困惑所取代。
他小声嘀咕:二丫姐姐明明说这样回答媳妇会很高兴啊
破案了,二丫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真会给他添乱。
温良毫不客气地上手为崔呈衍搓背,力气大得让他哇哇大叫。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