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袖(51)
正倚在楼梯口与客人调笑的明妆,看见崔呈衍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出来,便找了个理由随意打发了客人,笑嘻嘻地迎上去。
公子,这么快呀?
她娇笑着捂着嘴,含糊其辞的言语让人浮想联翩。
可崔呈衍却无心与她周旋:还请明妆姑娘让一让。
怎么像块木头似的?
明妆心里嘀咕,但脸上仍是挂着笑,娇嗔道:有心事?要不去我那?
说完,便像没了骨头似的,故意往崔呈衍的怀里贴,一个不小心,还露了半个肩头。
这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这京城之中,但凡是个正常的纨绔子弟,就没有人能挨得住她的刻意引诱。
可是!咱们的崔小公子,是那正常人么?
只见崔小公子抬起眼皮看了明妆一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的同时,伸手将她扶正。
明妆姑娘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已有妻房的崔小公子义理直气壮地关心道。我听闻有种软骨病,会让人像没了骨头似的站不住,这病可大可小,姑娘要
被迫站直的明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心里早就忍不住将这不积口德的夫人奴骂了千百遍。
多、谢、公、子、关、心!明妆咬牙切齿地道谢,但表面上仍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芳菲楼的当红花魁,接二连三地在同一人这吃哑巴亏,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明妆在心里劝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毕竟是柳大人的朋友,就当给柳大人一个面子。
崔呈衍装作没听出明妆话里的怒气,绕过她便要下楼。
再次被无视的明妆有些生气,她喊道: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崔呈衍惊讶道:姑娘还有事?
呆子!真是个呆子!
现在的断袖之癖都这么不解风情吗?明妆不懂,明妆很气。
见明妆一直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崔呈衍不解地问: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明妆正欲开口,却转念一想,要是能让这位夫人奴公子吃点亏也好,便含笑道:不,怎么会呢?
崔呈衍眼中的怀疑更重了。
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怎的都这么奇怪?
公子,我看你生得好看才提醒你。明妆神神秘秘地说。方才你前脚进门,后脚就有一位公子来找您,只不过让老鸨打发出去了。
我瞧着有些眼熟,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你说巧不?他一走,我就想起来那是谁了。
明妆往前走了一步,唇畔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崔呈衍神色紧张地出了芳菲楼,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
要命!良良怎么会突然跑到芳菲楼来找他呢?!
公子,你说你那位醋劲大得很的夫人又会怎样处罚你呢?
明妆戏谑的笑仍在眼前,崔呈衍不太敢去想温良会怎么对他。
他知道,温良只是死鸭子嘴硬,表面上满不在乎要与他划清界限,可实际上,良良比谁都在意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小公子满腹心事,一心只想抄近道快点回家。
行至一处僻静小巷,一只手冷不丁地从旁边伸出来,将他拽了个措手不及。
崔呈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京城之中遭遇劫匪了
救唔!
还未来得及呼喊,只见那个无比熟悉的人一脸凶狠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抵在墙上。
原来,崔小公子也会叫救命?温良揶揄他。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宿在芳菲楼?
芳菲楼这种地方,当然是吃饭住宿娱乐一条龙。
至于是哪种宿就不得而知了。
崔呈衍放弃了抵抗,因为他从温良的眼神中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必然是凶多吉少。
温良松开手,低头闻了闻:好重的胭脂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想到崔呈衍方才在芳菲楼不知抱过哪位花魁姑娘,温良就觉得犯恶心。
不关我的事!
崔呈衍冤枉极了,他着急解释:明妆姑娘自己凑上来的,我已经推开她了!
难怪明妆前后两次都故意找他说话,原来还埋着这样一个坑给他踩!谁叫他后来老想着陆明的事情,忘了警惕呢?
千金难买美人笑,明妆姑娘可是芳菲楼最红的花魁
温良瞥见崔呈衍颈侧的唇印,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呵,能让她投怀送抱崔小公子,魅力不浅啊。
崔呈衍紧张地看着温良,丝毫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良良一定要相信我!
温良皮笑肉不笑:我说的也是真的,崔小公子又何必与我解释?
他本来担心崔呈衍有事才跟了出去。结果到了芳菲楼,那人精老鸨拉着他东拉西扯,就是不告诉他崔呈衍在哪个房间,还不让他进去找人。
温良气坏了,但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趁老鸨不注意的时候在芳菲楼门口向里面偷瞄芳菲楼的布局,是房间门对着中央大厅,是回廊形结构。
明妆柔弱无骨地倒在崔呈衍怀里的场景,恰好被温良看了个正着。
好你个崔呈衍!第二次来,就勾搭上了芳菲楼里的头牌!
温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就阴沉了下来。
人家崔小公子在温柔乡流连忘返,而自己却老担心人家会在外面出什么事情
温良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无可救药的那种。
亏他之前还信了崔呈衍的话信他是真心的
温良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明妆姑娘似乎也看到他了。
明妆姑娘侧着脸对崔呈衍说话的时候,唇角扬起的弧度,分明就是对他的挑衅。
良良?崔呈衍见他想事情想出了神,便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你你别生气
虽然平日里的良良也有过吃醋的时候,可今天的反应怎么好像有点过了头?
崔呈衍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只得坦白道:我真没有做什么。陆明是豫州城来的举子,他约我来芳菲楼谈事情,谈完我就走了,真没有在那多待一刻。我保证!
跟我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回过神来的温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崔呈衍后便主动站远了些。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崔小公子该不会当真了吧?
我跟着你,无非是想提醒你。他说。那陆举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在状元客栈打听过,陆举人之前差点连客栈都住不起,现在却能住进天字号房还能请你去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喝花酒
苏相笼络人的手段,崔呈衍和温良都心知肚明。
温良认真地看着崔呈衍:子行,我知道你心里主意多。也许我的担心在你看来很没有必要,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我是真的怕你出事。
崔呈衍有些心虚:我
温良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快听。
咚!咚!咚!
是打更的声音。
崔呈衍仔细听了下,一慢两快,子时到了。
只见温良展颜一笑,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放在了他的掌心。
子时已到,就是新的一天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莫不是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他的生辰?
崔呈衍茫然地看着温良:是么
前几日崔安还老叨叨来着,怎么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给忘了?
崔呈衍拧眉一想,还真是。
腊月二十八,离新的一年,更近了。
这是我和小玉在文昌庙中求来的平安符,可保平安,可保高中。温良挑眉看着他,笑道。怎么样?这份礼物,够诚心吧?
城郊那座文昌庙,香火鼎盛,想要求符就得早点去。
怪不得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崔呈衍心想,原来是这样。
喂!乐傻了?温良看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惊喜过了头。行了行了,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光一枚平安符显得我太小气,回家吧,还有别的惊喜。
他伸出手,在崔呈衍的眼前晃了晃:子行?崔呈衍?
不知为何,每一次被崔小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时,他就觉得很紧张。
除了段大哥和温欣以外,你也算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温良真诚地看着他,尽量不去想他们曾有过的亲近。
心突突地跳的很快,但他仍然保持着微笑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法多,本事大。你说的交易也许可能八成大概,只不过是因为愧疚想补偿冲喜并非你所愿,这不怪你。
说到这,温良突然叹了口气:原先我以为,送上门的银子,我会不要白不要。可时间久了我发现,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在理。
子行,你越避着我,越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温良的眼底漫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问道:我真的是你可以信赖的朋友么?
刺骨的寒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如刀割般刮在脸上。
巷子里的气氛很安静,崔呈衍收拢掌心,将那枚神通广大的平安符紧握在手心。
时至今日良良竟然还在问我这种问题。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也许是恰好有风刮过,温良听不太清。
什么?他蹙眉,却冷不防被人拉进了怀里。
一个温暖又熟悉的胸膛。
温良不敢动,他怕一开口,就泄了自己的底气。
崔呈衍死死地将他禁锢在怀中,那样偏执的眼神,就像一头围猎羚羊的孤狼。
温良,你当真不知道么?
不再叫他良良的崔呈衍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可温良却觉得,他完蛋了,他要被吃掉了。
先前,我以为,只要我一直主动,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崔呈衍抱着他坐在地上,像在讲故事一样。
不过,他的双臂就跟灌了铁一样,牢牢地压制住了温良。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低头看着温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
温良,你不过也是个自私的人。
☆
崔呈衍的话一下子就点燃了温良的神经
他?!他自私?!
他自私就不会替妹出嫁了!他自私就不会可怜小傻子而动了侧影之心了!他自私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到底是谁自私?!
你唔唔唔!
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吻。
崔呈衍不再像之前那般有耐心,趁着他张嘴之际,长枪直入,杀得他措手不及。
温良觉得自己仿佛溺水了一般,只能抓住崔呈衍这一根救命稻草,求他放过自己。
唔!唔唔唔!
越挣扎,越难受。
就在温良以为自己会被崔呈衍亲到断气的时候,对方却忽然放开了他,揶揄笑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
温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放弃抵抗的时候,双手便不自觉地回抱住了崔呈衍。
他偏过头,嘴硬道:我不跟自己过不去。
谁知,崔呈衍却顺着他的侧脸,在他的耳廓边舔了一口。
自私得明明白白。
你把话说清楚!温良涨红了脸。到底是谁自私!
自始至终,都是崔呈衍这傻子犯浑。自己若是自私的话,早就一走了之不管他了,又怎么会沦落至此与他纠缠不清?
崔呈衍低笑一声,将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听一听,到底是谁的心跳,如此急促?
冬夜寂静,除了风声,似乎还混在着其他的什么声音。
温良不去看他,大声道:你吓到我了!
惊吓,惊吓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别岔开话题!把话嗯你、你哈你别
崔呈衍贴着他的耳廓一路亲到了脖子。
温良许久没有受到过这种刺激,顿时便羞得说不出话来。
嘘,跳得更快了。
温良的手仍被崔呈衍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现在背腹受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温良被吻得喘息连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哈好、好嗯嗯说、说话
若不是冬夜太冷,在外面容易着凉,崔呈衍早就想把温良吃干抹净了。
腊月二十八,他的生辰,要份礼物,不过分吧?
反正,先激怒他的是温良,他只不过是将自己所受的怨气提前释放了出来。
巷口外的街上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爷,您慢点!女声百媚千娇,像是做惯了皮肉生意的。
那男的估计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能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却听不见他的说话声。
哎呀这可是在大街上呢
女人的话令人遐想不已。
崔呈衍起了坏心思,故意在温良的腰间掐了一把。
啊
硬生生将已经出口的叫声吞了进去。
那女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奇怪道:咦,难道还有人?
温良紧张得不行,他害怕这窑姐儿好奇心发作又或者是刚好顺路走进了这条小巷他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地困在崔呈衍的怀里,跟那烟柳巷的小倌儿差不多了。
可偏偏崔呈衍就不让他放心不安分的手在他的身上游移,四处撩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叫他亲了个遍,温良发挥了极大的定力才忍住没有呻吟出声。
窑姐儿仔细听了会,没听到啥新动静。
她以为是野猫路过,便没放在心上。
爷奴家今晚就是您的人了来,走这边
路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温良忍耐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你!到底想怎样!
他不是任人玩弄的小倌儿,不是秦楼楚馆卖笑的风尘子。明明是一片真心想换一个朋友,可为什么崔呈衍却总是这样羞辱他?
崔呈衍红了眼,阴鸷地看着他:我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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