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147)
另一人发现他的异样,推了推道:怎么,被口水呛到了?
那人没说话,掐着他的脖子把人转到跟自己相同的方向。
于是那人未尽的话也戛然而止。
第216章 她举起花球,抛过去,
那是三支很漂亮的箭, 箭杆光滑,尾羽雪白,箭头沾着一点草屑, 一看就是刚从靶子上拔下来。
在他们口中少之又少、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三根红绳, 就安安静静地系在箭上, 顺着握箭的手看上去,那个中原相貌的女子, 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你、这
两人看看羽箭, 确定它们是握在杭絮而非容琤手中,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尔斯见两人久久不说话, 摇摇头上前, 这两位是中原来的使者。
两人恍然惊醒,连连行礼,目光比对阿尔斯,还多了几分崇敬。
杭絮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中原人的射术也这么厉害!
你看见她的脸没,比大王子还要小好多岁。
早发现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练了十几年,比不过大王子, 竟然连中原的女人也比不过。
你比不过, 难道我就能比过, 整个克诺依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比过!
比赛一轮又一轮地进行下去,项目越来越刁钻, 参加的人也越来越少,杭絮一开始还抱着随意玩玩的心思,后面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与此同时,她次次胜出的画面也被人注意到, 不管参加什么比赛,总有一群人跟随着她,在她射箭后发出惊人的欢呼。
去看阿尔斯,也是如此,而且因为他是克诺依人,身边跟着的人更多。
天色微暗的时候,终于到了最后一项,场地中心点燃起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半边天空,各项比赛也完毕,众人都聚集到这明亮的地方,来观看最后一场比赛。
最后一场的主使人竟是哈萨可汗,他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铁笼子,高高抬起来,让众人看清楚,不过是轻微的摇动,笼中的东西却猛烈地挣扎起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竟然是青花鹞!
杭絮眯着眼,看见笼中那禽类灰底黑斑的羽毛,也确定了,凑到容琤耳边,低声道:那东西叫作青花鹞,大得很,飞得极快,又凶猛,一放出去,就没了影。
容琤注视着那个猛烈摇晃的笼子,最后一场是把这鸟射下来?
杭絮摇摇头,不会这么简单的。
这鹞子再快,也快不过飞箭,加上体型又大,有信心留在这里的各个都是好手,若是射鸟,比的不过是谁瞄准的快罢了。
果不其然,哈萨可汗打开笼子,将那鹞子的翅膀抓住,那猛禽甫一出笼,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翅膀振动掀起巨大的风声,然而毫无用处,依旧被哈萨可汗紧紧抓着。
他的另一只手接过手下递来的一个花球,依旧是抬高,让众人看清楚。
杭絮原以为这花球跟阿娜尔赢到的那一个差不多,细看才发现里面有些门道。
这花球材质垂坠,似是丝绸,最下面是一串流苏,流苏和花球用一串银链子连接,那链子的环比普通的稍大一些,刚好能射进一支箭。
她忽地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哈萨可汗将花球紧紧系在鹞子的爪上,宣布了规则。
青花鹞放飞后,众人皆可以搭弓射箭,胜出者只需满足一个条件把箭射进银环,并拿到完整的花球。
杭絮微微皱眉,这个要求不简单。
容琤的神色也很严肃,必须要射出至少两箭。
那绸带系得极紧,若想只靠射进银环的冲力把花球带下来,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在第一箭射中银环后,必须立刻搭弓射出第二箭,将青花鹞射下来。
不愧是最后一场。
杭絮勾起嘴角笑起来,环视周围,众人神色皆跃跃欲试,心中也涌起一点激荡的情绪来,她从箭筒捏出一支箭,握在手中。
哈萨可汗又重复了两遍,确定众人都了解规则后,不多拖延,立刻松手。
那鹞子得了自由,振翅飞起,不一会儿就掠向高空。
趁着鹞子还近,杭絮立刻搭弓射箭,羽箭直直飞出,在离鹞子几尺的距离外,和另一支箭相撞,两箭失了冲力,和花球失之交臂,齐齐落下来。
她暗叹一声,忽然听见不远处也响起一声叹息,转头看去,看那人箭的模样,正是和自己相撞的那一支,两人相视摇头。
在转头的片刻时间内,那鹞子又飞出一段距离,在杭絮眼中只剩一个灰点,她立刻上马,朝它追过去。
一边追,一边抽箭搭弓,这回她谨慎了一点,回头看见其他人马都落后自己许多,才凝神,瞄准流苏上那点闪烁的银光,而后放箭。
那箭越飞越高远,在到达顶点后,缓缓下落,箭尖朝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银环中。
在听见轻轻的一声叮后,杭絮就明白自己射进去了。
激动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又一声叮响起。
她猛地抬头,看见原本只插着自己一支箭的银环上,不知何处又多出了一支。
使者大人,承让了。
阿尔斯骑马越过杭絮,只留下一句话语。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握紧了弓,也追过去。
那鹞子飞了一段距离,似是累了,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在原地盘旋,两人见状,都了抬起弓,蓄势待发。
这时候比得不是别的,只有速度,两人抽箭、拉弓的动作几乎同时进行,然而放箭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那鹞子斜飞时,带动花球摇晃,两支箭都从银环中掉了出来。
周围响起一阵庆幸之声,在场只有这两人将箭射进了银环中,如今两支箭都掉下来了,众人又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阿尔斯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咬咬牙,箭尖换了个方向,重新瞄准银环。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举起弓,箭尖瞄准银环,他们的射术并不差,只不过没抓好时机,如今可不能再浪费机会。
杭絮看了众人手上银光湛湛的箭头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改变,众人几乎是同时放箭,在数支射向银环的箭中,一支却要略高一点,它射向的是青花鹞的翅膀。
终究还是杭絮的箭快了一筹,剩下的箭越过哀鸣的鹞子,一部分相撞落下,一部分飞向远处。
众人皆是惊讶,朝杭絮看过来。
阿尔斯也看向杭絮,你要做什么?
杭絮没有回话,一箭射出后,她立刻摸出另一支箭,对方问话的时候,箭已在弦上,弓弦震动声伴着对方的最后一个字响起。
阿尔斯意识到什么,目光顺着飞箭望去,那箭射得极低,却正好和下落的鹞子相撞,恰恰进入银环中。
扑通一声,鹞子落在草地上,仍在不甘地哀鸣着。
杭絮下马捡起鹞子,把它绑在马背上,调转马头的时候,环视一圈周围呆愣的人们,拱手笑眯眯道:承让了,诸位。
回程的时候,杭絮在最前面,马背上的花球随着颠簸一晃一晃。
众人目光忍不住投向花球,有羡慕也有嫉妒,但终归化为了佩服。
原地的观众早就翘首以盼,见众人归来,纷纷涌上去,见到花球和青花鹞时,人群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杭絮一手将花球拿在手中,一手扯紧缰绳,将马头转了个方向,朝人群中心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把花球从鹞子的爪上解下来,等走到人群的边缘时,那系得紧紧的结已被解开,轻而垂坠的花球被她握在手中,面料光滑,果真是丝绸。
一个男人走到杭絮的马边,双手伸出来,使者大人,把鸟给我吧。
她点点头,把仍在轻微挣扎的鹞子递给那人。
男人把鹞子扔进笼子,又抬头,花球也
杭絮这回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准确投向人群的一处,像是早就寻找过一样,倏地笑起来。
她高高地举起花球,朝那个方向抛过去,金色的流苏在火光下形成一道明亮的弧光,然后稳稳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离得近的人朝花球的落点看去,见到一个冷淡而俊美的男人后,惊呼又变大了许多。
往常拿到花球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用花球来向情人表达爱意的并非没有,不过像这样情况颠倒过来,还是第一次。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发出善意的起哄声,不论是少男或是少女,眼中都满是羡慕,不知是想做那个扔花球的,还是接花球的。
杭景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也挥舞着拳头大叫,不知在欢呼什么。
呼声中心的两人神色比观众还平静些,杭絮下了马,朝容琤走过去。
纵使在火光的映射下,男人的脸依旧如玉一般冰凉而平静,只是那双凤眼下垂,注视着杭絮,睫羽微微颤动,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她终于和容琤面对面,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你不喜欢吗?
杭絮注意到花球被容琤紧紧攥着,连骨节也泛白了。
容琤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
他的声音很低,带一点颤意,阿絮,我很高兴。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侧头去看对方的耳廓,那里果然已变了颜色,滴血一般地泛红。
她于是知道,对方并非不高兴,而是害羞。
容琤学习得很快,加上小时候的底子,很快就能够听懂部落中人的大部分对话。
正如现在,周围人群的每一次欢呼,都会让他将花球更握紧一点。
因为他们说的是他们离得那么近,是要亲上了吗?
哪里,亲了吗,怎么还不亲啊?
杭絮自然也听见了,她不介意让对方更害羞一点。
因此她踮起脚,吻上了对方的唇。
第217章 去信的时候不必提起老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杭絮只轻轻贴了贴容琤的上唇,便离开,仰头望着他表情的变化。
容琤怔了一会儿, 像是没意识到杭絮刚才做了什么, 接着他抬起手, 碰了碰自己的唇瓣,而后, 杭絮便看见那张脸漫上了红晕, 似乎是凄惨的耳廓终于承受不住,将热意分给脸颊。
周围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震耳欲聋, 两人却不再注意了, 他们牵着手,从缝隙中溜了出去,将欢闹留给篝火边舞蹈的男女们。
翌日,哈萨可汗派人来请杭絮。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毕竟阿娜尔说过,花朝节各种比赛的胜者都能得到首领的接见。
她和容琤到达的时候,大帐里面已聚集了不少人,阿娜尔也站在里面, 看见两人, 跳起来招了招手。
两人坐到阿娜尔的身边, 对方凑过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离父亲这么远!语气是兴奋的。
哈萨可汗一个个地颁发奖赏,除了常规的金银和牛羊外, 不同比赛的胜者还有各自独特的奖励。
比如那位靠舞蹈获胜的男人,就得到了一套极漂亮的衣裳,上面绣满了各种纹路,还有阿娜尔, 她得到的是一根火红的马鞭。
至于杭絮,她上台的时候,哈萨可汗递过来一个箭筒。
她箭筒打开,里面是一簇崭新的箭,箭杆光滑洁白,一看便知经过了悉心打磨,在射出时阻力极小,至于尾羽,是灰底黑斑的颜色。
她碰了碰那羽毛,这是用昨天那只鸟做的?
哈萨可汗笑着点点头,连夜赶出来的,如何,配得上杭小将军的射术吗?
她拎过箭筒,笑道:哈萨可汗的奖赏,自然配得上。
回去后,那筒箭被她好好地挂在了墙上。
花朝节持续了五六日,待所有比赛结束之时,那些从各地赶来的部落也即将离开。
与此同时,第一批商人也离开在即。
他们早就收拾好行李,在见识过草原上最大的一个节庆后,心满意足地与朋友告别。
离开的那日是个大晴天,数辆货车早早被堆上货物,拉到南面的草原上,只等人员来齐。
没有设宴,没有仪式,但杭絮和容琤依旧来了。他们在长长的车队间行走,随处可见拥抱和流泪之人。
好好保重。
你也是啊,别光想着挣钱,忘了兄弟。
你、你还会回来吗?
放心吧,陶格斯,等我回家跟父母说过,就来娶你。
赶路也别忘了上药,这两包是熬的,这两包是涂的,伤口两日一换药,给我记住了
此起彼伏的告别声中,一道苍老的声音格外独特。
杭絮转头望去,一个老人背对自己,正絮絮叨叨地向人嘱咐着什么?
那两个认真聆听的人十分熟悉,正是卖瓷器的一对爷孙,那么这位絮叨的老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王妃,王爷,你们也来了啊!
少年小树眼睛一如既往地尖,余光一瞟就锁定了远处的两人,连老人的嘱咐也忘了听,朝杭絮挥手。
老人停了话语,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挥什么手,别把腕子给扯伤了!
一边也回头看过去,见到杭絮和容琤,手一下松开,掸掸衣摆,就要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陆太医不必多礼。
容琤扶住老人。
陆太医站起来,看看爷孙,又看看两人,哦了一声,王爷王妃是来看他们的吧。
他想起来初见爷孙俩的时候,少年梗着脖子,嘴里嚷着就是点小伤,不用花钱,爷爷则揪着少年的耳朵,说这是王妃命令的,少年这才乖乖坐下来。
后来他出门溜达,终于了解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何事,那对爷孙也成为了周围了名人,常有人过来搭话,询问那天的细节,而少年也不吝一遍又一遍复述,顺便大大赞叹一番王妃的有勇有谋,飒爽英姿。
陆太医,你想多了,王妃哪会特意来看我们呢,估计是不小心碰上了。老人连忙解释。
那我们和王妃真有缘分,都碰上过好多次了。小树笑道,老人瞪了他一眼。
杭絮笑笑,问道:你们离开后,是去南方吗?
老人点点头,对嘞,我和小树的老家就在南方,这次赚了点钱,肯定要回去,多叫些人,一起过来。
他笑一笑,苍老的脸挤出褶皱,说不定秋天就能回到科尔沁了。
这呀,跟南方大不一样,却也是个好地方。
太阳升到高空的时候,车队已走出一段很远的距离,送别的人站在丘陵上,也只能看见这条黑色长队的最末尾。
索性科尔沁和延风城之间的路刚修好,车辆再也不用担心陷在沟壑里。
唉,就这么走了。陆太医擦擦脸上的汗,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年纪太大,面对离别是他总是过分感慨。
老人弯下腰,把空篮子盖上,提在手里,准备离开。
他没带学徒,也没坐马车,早起的时候想起来小树要走,怕错过人,急匆匆配了药赶来,如今也要走回去。
他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提着篮子走在起伏的泥地上,有些艰难。
杭絮和容琤也在后面走着,见这一幕,赶上去把篮子接过来,陆太医,我来吧。
老人推辞几番,见对方坚持,便松了手,没了篮子,走路果然轻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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