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淞宴(64)
刚穿过来的时候,骆窈无比庆幸落到了薛家,能住得上楼房,将一大家子养活得体面,在如今已经能算得上富庶,但她毕竟从三十年后来,过过繁华的生活, 吃穿用度无一不奢侈。
而且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科技的差距同样存在, 生活的便捷度下降,娱乐方式乏善可陈, 用以后的话说,大概就是消费降级。
她着实适应了很久很久。
然而从先过个渡跟他们打好关系再要钱到闲着也是闲着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再到他们也没几个子儿想花钱还不如我自己赚,直至现在,自己心态上的转变好像出乎意料, 又似乎自然而然。
消费水平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生活质量也未见大打折扣。
只因生活简单却充实,精神富足丰沛,有时候一块钱的快乐可以胜过千万,不过有一点不变。
那就是欲望。
真要有一块钱和千万块同时摆在自己面前,心思往何处飘不言而喻,只不过如今骆窈找到了一个更好听的名词,那就是上进心。
对可得的财富始终保持一种发展的意愿和努力。
这话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金钱是生活的保障,是物质基础。像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最实惠的东西,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
自从搬进单位宿舍,涂涵珺就像回到山林间的小鹿,恣意撒欢,性格都活泼了许多。她运气好,分到一间夹道尽头的屋子,虽然空间小,但只有两个人一起住,自由度反而更大。
她的舍友便是当初一同参加实习面试的娃娃脸,叫做叶玲玲。人如其名,机灵伶俐,也爱交朋友,有时候骆窈午间休息会去她们宿舍挤一挤,三人经常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
这会儿听叶玲玲这么说,涂涵珺开口道:但人生的价值不以物欲而实现。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得不到温饱的时候何谈理想和追求。叶玲玲说,再者说了,崇高的理想固然伟大,但财富利益为什么不能成为追求?
骆窈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她掉书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要说庸俗,那咱就是甘愿庸俗,左右人生七八十年,放到历史长河中只是沧海一粟,活得痛快就很值得。
最后一句端起了播音腔,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骆窈和涂涵珺都笑起来,涂涵珺故意皱眉道:你敢说自己的条件谈不了理想和精神追求?
叶玲玲有些口渴,端起搪瓷缸说:那是我幸运,咱们都幸运,可是未来发展你我都难以预料,就说这两年物价飞涨得这么快,以后养活自己乃至养家的成本势必提高,还要备下不时之需。时代不同起点不同,生来就大富大贵的自然无需考虑,但就我们,你敢说钱能有够花的一天?
见涂涵珺没有反驳,叶玲玲又看向骆窈。
骆窈煞有其事搭腔:不能。
你看。叶玲玲咕嘟咽下一大口凉白开,缓了口气继续,咱们不偷不抢不贪得无厌,正大光明劳动致富,爱财也能挺起胸膛,该难受的应该是那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进一步吧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退一步吧又不乐意两袖清风,你要他稳稳当当地安于现状,心还定不下来,总之就没有满意的时候。
涂涵珺揶揄:你不是少儿节目的播音员么?人生感悟这么深刻啊?
叶玲玲傲娇地轻哼:多听多看多思考,岗位无法局限思维,一听你就思想狭隘。
嘿涂涵珺也较上劲了,学她的语气说道,你难道没听过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叶玲玲:人类不思考,棺材里睡大觉。
涂涵珺:你这么有上进心,应当走在时代浪潮的最前端,抛去固守的铁饭碗,下海打拼,还能为新时代建设贡献力量。
叶玲玲:上进不是冒进,爱财也要量力而行,我没有经商头脑,全凭脑门儿发热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不能轻易放弃大学四年的努力和国家的栽培。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同样也为社会建设做出了贡献。
那你就是纸上谈兵!
说了你思想狭隘,稳扎稳打也是敛财方式。我没有抱怨或偏心鼓吹任何一种职业,仅个人而言,工作消磨热情,而对财富的追求能激发我对工作的热情,这是良性循环而非此消彼长,任何岗位都有其价值,都能发光发热!
所以,你还是抱持精神追求!
两者并不矛盾!
两人玩笑也有,认真掺半,骆窈静静地看着她们似闹非闹的激情辩论,没有发言。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沉默,涂涵珺和叶玲玲忽然打住,后知后觉地看向她:奇怪,这话题明明是你挑起来的,怎么变成我俩在这儿争论了?
闻言,骆窈无辜地耸耸肩: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们,下班要不要一起去买彩票?
涂涵珺和叶玲玲几乎异口同声:当然去!
气氛有几秒的空白,她们定定地看着对方,接着同时破功,笑得见牙不见眼。
新节目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考虑到节目的整体调性以及相关领域的熟悉度,最后决定让林蕊独立主持。
她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骆窈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庆幸当初听从了胡主任的意见,没有直接调过来。
今天下班早,骆窈和涂涵珺在一楼等了会儿叶玲玲,下班的同事们路过都会说上一句。
骆窈,你怎么想出来的广告词,我上回在录音间听了两遍,回家以后整个脑子跟卡带一样,怎么忘都忘不了。
是啊,现在我去街道小卖部买喝的,人家问我要什么,我跟背顺口溜似的就念出来了!
骆窈,要不你到我们广告部来吧,有你在,来找咱们台投放广告的说不定能翻番。
这话可别让曾部长听见。骆窈认真地开着玩笑,我怕为了抢我,他会和我们主任打起来。
众人哈哈大笑,又打趣了几句才离开。
这下沈家的饮料厂算是在燕城打出名声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追加赞助费啊?涂涵珺比了个数。
美的你。骆窈轻笑,有那个成本,他们就直接投放在电视台了。
别唱衰嘛,咱们的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说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叶玲玲张开双臂,从后面搭上两人的肩。
涂涵珺道:说咱们仨谁的运气好点儿,能中个大奖。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和骆窈了。
为什么?
叶玲玲记仇地摆出一副凶相:你不是崇尚精神层面的追求么?怎么能染上铜臭味。
涂涵珺抬手要打她:叶玲玲!
两人绕着骆窈玩起了老鹰捉小鸡,不时有同事和领导路过,投来瞧热闹的视线,骆窈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再不去人家都下班了。
等我等我!两人连忙追上来。
叶玲玲整理了下衣服,想起什么又道:你们有中意的号码吗?
闻言,骆窈扬起眉梢:我啊
走出电台大门,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定的瞬间,她瞳孔微缩,眼睛呆愣地眨了眨,呼吸都有些凝滞。
涂涵珺推推她:窈窈,纪同志。
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骆窈来不及做更多思考,三步两步地跑下台阶,朝那人飞奔而去。
太阳西沉,正是天边晚霞晕染得最漂亮的时候,水彩似的霞光向周边散开,最淡处透出浅浅的粉。
男人修长挺拔,如一棵青松,身上镀了一层柔晕,虚化了周边所有景色。
几十米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远,她能听见风从耳边掠过,车铃清脆,鸟鸣呖呖,还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震动着鼓膜。
强大的思念如烈酒后劲汹涌而至,骆窈一口气飞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裙摆在半空中扬起,又缓缓落下。
四个月了,冬天早已过去,连春天都快要告别。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她忘记一个人,甚至重新喜欢上一个人。
她埋在他的颈侧,感觉自己被他的体温和气息包围,才像是有了实感。
终于回来了
略带哽咽的声音里还有娇气的埋怨和浓浓的眷恋,纪亭衍只觉心尖发颤,声音变得干涩:对不起
骆窈重新站好,目光像黏在他脸上,一眨不眨,看着他漆黑深沉的双眸,眼中蔓延出一股热意,微微撅起嘴说:我才不要听这个。
纪亭衍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脸,指尖在眼下扫过,俯身吻住发红的眼尾。片刻后,他手臂收紧,将人深深拥入怀中,贴在她耳畔低哑地开口:我好想你。
不远处的涂涵珺和叶玲玲露出艳羡的表情,涂涵珺挽住叶玲玲的胳膊,笑叹道:看来人家今儿个收到了精神层面的满足,走吧,咱俩一起去做发财的美梦。
第82章 你拒绝也没用
夜晚将至未至, 天光残余,走在路上的行人闲适悠哉,有人骑着崭新的永久牌经过, 车轮间的辐条泛动着微光, 好似清风荡漾湖面时的波纹。
放学的少年人追逐打闹, 提着菜篮的大娘匆匆赶回去做饭,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时不时叫卖两声引来注意, 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敌不住孙子的拉扯, 从兜里掏出布包,颤颤巍巍地翻出钱。
一切再寻常不过。
春末夏初, 芍药盛放, 风姿绰约的月季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无人经过的小角落里,一对青年男女正忘情拥吻。
头顶树影摇晃,傍晚的微风悄悄窥探,男人高大挺拔,将女人的身影遮住,空气被热烈的情意填满,呼吸频率听得人耳朵发烫。
释放了几个月的思念,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 好不容易有了停歇的迹象, 仍是头靠着头,鼻尖贴着鼻尖, 情不自禁地一下下啄吻。
骆窈摸着他下巴冒出的胡茬,不知道这人赶了多久的路,嘟囔道: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回来要转好几趟车,我怕路上耽搁让你多等, 本来到车站的时候要打给你,又想着你应该正好下班,干脆直接坐面的过来。
骆窈捏住他的耳垂:万一我出差不在单位呢?
纪亭衍吻了吻她:那会儿没想这么多,好在我运气不错。
骆窈轻笑,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又亲了上去。
滚烫的唇,滚烫的舌尖,滚烫的气息交织缠绕,此时此刻他们密不可分。
直到天际收拢最后一丝光,夜幕完全降临,被咬了一口的月亮藏着云层后面,透出朦朦胧胧的清晖。
两人十指紧扣走在路上,骆窈心情雀跃,蹦蹦跳跳地跨过一个井盖,眉眼弯弯地回头看他,唇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我姐说虽然你人没到,但该有的红包不能少,等你回来还是要把礼金补上的,没关系,到时候我站你这边,不让她坑你。
周姨上个礼拜买彩票中了奖,二十块钱呢,运气真不错!这两天买十张好像能送一块香皂。
儿子现在可记仇了,上回我说好要带它去公园玩儿,结果临时来个采访忘记了,它足足两天不肯让我抱。
纪亭衍被她的表情可爱到了,温和地笑笑说:那我的情况估计更严重,走之前答应给它做个新玩具,现在估计都不认识我了。
很有可能。骆窈幸灾乐祸地哼哼,小孩儿不都这样吗?要是长时间不在身边,就算你是亲爹都认不得。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快成年了。
骆窈不置可否: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父母眼中,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晚风吹扬发丝和裙摆,她眸光熠熠,好心情由内而外地透出来,纪亭衍眉眼舒展,一颗心像是化在温水里,浑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他轻轻道:你说得对。
骆窈看了他一会儿,停下调皮的脚步,走回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幽幽地开口:长时间不陪女朋友也是不行的。
纪亭衍神情一滞,刚要开口,就被骆窈抢先道:你的工作我能理解,要你保证这个也不现实,不过你得答应我另一件事儿。
什么?
骆窈仰头看他,笑容里藏着狡黠,眸光流转:晚上我不回家了。
说完立马又添了句:你拒绝也没用,今天我就是要和你待在一起。
纪亭衍睫毛微颤,心被蛊惑地乱跳两拍,深邃的眼睛映出她的模样,良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妥协道:总得先吃饭,这么久没回去,家里可没有吃的。
闻言,骆窈粲然一笑,拉着他的手往前跑:走!
半路找了个公用电话亭,骆窈拨通家里的号码,接电话的是薛宏明,听她说晚上不回来,淡淡嗯了一声,然后道:住宿舍?哪个同事,你把号码和名字留给我。
骆窈跟他说了涂涵珺的传呼机号码,挂断以后又打给涂涵珺对了一下词,那姑娘在电话另一头啧啧打趣:我妈最近问我,是从哪儿学来的叛逆,你觉得呢?
骆窈呲她:青春期延迟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在夸我又好像不是。涂涵珺咯咯笑了两声,不跟你说了,我跟叶玲玲明天打算去爬山,得收拾东西去。
挂断电话,骆窈瞥见纪亭衍欲言又止的表情,抬起下巴道:说话算话啊,不接受后悔和反驳。
纪亭衍眉梢微动:你刚才说谎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像拐带别人家女儿的不良人士。
你说反了,应该是我拐带你才对。骆窈挤眉弄眼。
阿姨该睡不着觉了。
那你就多余担心了,我妈在南方出差呢。
纪亭衍皱眉:趁家长不在家拐带她女儿的不良人士。
骆窈笑出声:写剧本呢?
吃完饭已是八点多,春新路的老人睡得早,几个小年轻骑着自行车路过,故意不停地拨动车铃。偶尔有跑到人家家里看电视的住户走出来,摸着黑骂一句坏掉的路灯。
不知道哪扇窗户传出催促小孩儿写作业的怒吼,嗓门盖过了院门推开的吱呀声,以及隔壁王爷爷家电视机里炮火炸开的动静。
几个月没来,这里竟然没有失去人气的陈旧感,连墙边的杂草都干干净净。
纪亭衍露出一丝惊讶,偏头看她:你来过?
嗯。骆窈哼声,你这么久不回来,我只能睹物思人咯。
说完,她拿过他手里的行李,自顾自道:厨房好像还剩下一点儿煤,你去烧水洗洗,我看看柜子里有没有能换的衣服,记得上次应该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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