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焜(3)
第4章
回到庭院的董停岚,摸摸狗子的头,你这儿是被人打了?
它呜呜几声。
她观察了一下它的腿,觉得可能是被人打折了。
得想个办法才行。她道:在这儿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她
去了前院,找到一个仆人,劳烦,帮我找个郎中,我的狗受伤了。
那仆人一愣,给狗找个郎中?
嗯。
她掏出银票,顺便将这银票换成碎银,回来有赏。
那仆人立刻欢天喜地地接过,道:小人先去同管家说一声,一定给您办好。
半个时辰后,郎中被请来,摸摸狗子的腿骨,道:这是被人打断的,需要断骨重接。
她摸摸狗子的脑袋,它得受苦了。
郎中道:若真要断骨重接,得将这犬按住才行。
她道:有没有迷药?将它弄晕?
有则最好不过,只是此物医馆却是没有的。
哪里有?
鬼市。
一边儿的仆人赶忙道:小姐,那儿可去不得,鱼龙混杂的,要不算了。
她摸摸狗子的脑袋,这腿要打断重接,你可忍得了?
狗子立刻挣扎起身,跑远,朝着众人不住嘶吼,大家吓得连连后退。
行了行了,不绑你了。她赶忙道,心中狐疑,这狗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再三确认不绑它以后,狗子这才摇着尾巴走来,在她腿边乖巧地蹭着,她心中不忍,摸摸它的脑袋,只能暂时打消念头。
算了,先培养几日感情再说。
日子一晃便是七日后。
三夫人那儿送来了四季衣裳,一共十二套,还送了两个丫鬟来,她瞅了眼,都是素色,很适合她穿。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笑道:春日到了,府中人人都有新衣,怎能漏了小姐,小姐先穿着,夫人说了,做的匆忙,过几日再给小姐送来。
董停岚给狗子理着毛儿,莫不是那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正好让三老爷躲了过去?
管事妈妈笑容一下僵在脸上,随即笑道,小姐说的哪儿的话,这衣服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不必了,劳你走一趟,妈妈且去忙罢,替我谢夫人。
哎!哎!好,那小姐您歇着,我这便不打搅了。
等人走后,她去了楚三老爷的院里。
守着院门的小厮见着她,赶忙拦住,你是何人?
三老爷的女儿。
老爷的女儿?你小人没见过小姐,不知小姐行几。
你去问他。不欲与他多说,她将人推开,径直走了进去。
哎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小姐!
走过庭院,来到屋宇下,她终于明白小厮那古怪的神情源自何处了。
屋内的声音或闷沉,或尖亢。
爷的娇娇儿!男人的声音走了样,带着骚气儿。
小厮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压低声音道:小姐,小姐!这儿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
她来到窗边咚咚几下。
谁!里面一句怒吼,滚!敢打搅爷的好事!
你闺女,出来,有事儿找你。
三老爷吓得直接软在女人身上,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是羞是恼是恨。
身下女人娇声历历:老爷?
快点。外面的人影映在窗上,笃笃笃,敲着窗子催促。
三老爷大吼,你不要脸了你。
白日宣淫,是不要脸。
三老爷面皮臊得充血,天爷爷,这个旮旯里跑出来的孽障,外面谁当值,人死了啊,老爷白养你们了!
小厮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小姐,小姐,咱们换个地儿说话
她去了大树下,日头温吞吞的暖,一刻钟未到,三老爷黑着脸出来了,面上的抓痕还未好全。
到底何事。
听闻鬼市有迷药,我要用。
三老爷眉头挑得高高的,满眼戒备,你要做何?
我的狗腿断了,要接腿。
就为了一只狗?他声音尖利,变了调儿。
就为了一只狗。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你
她歪歪头,瞧着他,三老爷收回颤抖的手,咬牙切齿,撂下狠话,你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巷子里的事儿怎么谢我。
他面色顿变,如打翻了颜料一般,精彩纷呈。
你个妖孽,那日之事你信不信我告诉相爷。
告状?行,我去衙门。
你要做何!三老爷唬了一跳,将人拦住,董停岚,你个不孝女!
你不是要告状!我也去告!
我是你老子!
我是你掌上明珠。
屁!
她笑,瞧他,来日方长,不给买算了。
等等!
她眼中明晃晃的嘲笑,仿佛将他看穿,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憋着什么坏水,三老爷败下阵来,果真是为了给狗接腿?
自然。
好,你老子应下了。
明日就用。
行!
才走出去几步,董停岚猛地回头,正瞧见三老爷对着她的背龇牙咧嘴。
她笑嘻嘻道:若敢用药害了我的狗,它受什么罪,巷子里的人就受什么罪,我就说你指使我干的。
三老爷差点跳起来,董停岚,你个小杂种!
是掌上明珠。
呸!
她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明日用。
不想她才跨出院子就遇到了三夫人,三夫人捏着帕子,瞧见她便是一挑眉,没好气道:你怎会在此。
来看父亲。
你找老爷做何?三夫人不信。
来看看父亲。她道:父亲在忙,夫人与阿姐不好去打搅。
三夫人登时柳眉倒竖,他还能做什么?说着一攥帕子,没事多秀秀花,少在前院走动。
知道了。
你父亲到底做什么。
她抬抬眸子,白日宣淫。
三夫人瞠目,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了血红,她身后的楚莹莹亦惊愣当场。
董停岚!身后是三夫人尖利的声音,把这个不讲礼数的给我捉来!
她一听这话便一溜烟儿跑了,任凭谁砸门也不开,抱着满眼戒备的狗子亲了一口,别怕,凭谁也休想进我的门。
怀中的狗子缩缩脖子,撇开头。
得罪三夫人的下场便是晚上没饭吃,她只得翻墙而出,去外面寻吃的,除了她自己,她也得考虑她的狗子。
这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分挑剔,食物放在木盆中它宁死也不吃,一应剩饭绝不吃,不知道是不是想吃神仙肉。
生气归生气,也不能真的不管它,说不准要相处好一段时间呢。
翻出墙头后,她疾跑向热闹的集市。
狗子腿被打断的这日,是个晴天。
不知道是不是它早有预料,满院子疯跑,上蹿下跳,下人被它吓得左右躲闪。
她可没想过闹出这么大阵仗,怒喝一声,黑豆!回来!
它躲在树后颇有些高傲模样,褐色的眸、竖起的耳、侧着的头,睥睨她一眼,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模样,这模样可与当初见到的狼狈形态截然不同。
甚至与最初的几日也十分不同,它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怎的?
颇有些欠揍啊。
你若是不来便不来罢,等会我便将你送到原来那地方去。
它忽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张着嘴,露出猩红的牙龈与尖利的牙齿,前腿不住的刨着,似乎下一刻便要扑过来将她扑倒咬断她的脖子。
好呀好呀,白养你了,这是要和我动手是吧!她撸起袖子,积下的火气蹭蹭往上冒,索性折了一根枝条在空中挥了挥,朝着它扑过去。
黑豆吓了一跳,原地弹了一下,下一刻便要跑,结果还没跑脱就被扑倒在地,一只腿落到了对方手中。
眼看身子后退,它前腿刨着土不住哀嚎。
再动,宰了你煮肉!
它浑身震悚,扭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似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怯,它立时扭头扑来,董停岚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捂住了头。
头顶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四只腿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她甚至闻到了它嘴里的腥臭味儿。
半晌,身上一轻,身侧有什么东西一拱一拱的。
她睁开眼,侧头,看到狗子正在身侧,睃了她一眼立刻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她立刻跳起来,大喊:你滚,我不要你了!
它像是惊了一下,瞅着她,呆呆的模样,眼中蓄了泪,一瘸一拐朝她而来。
她后退几步,它又凑来,她又退,它迟疑一下,又凑来。
你不是要跑,还要咬死我!你还待在我身边做什么!早知道便不救你了!
它呜呜咽咽,不抬头,只是盘踞在她足边,脑袋搭在她鞋子上,口中呜咽不断,像是在认错。
她冷哼一声,弯腰。
肩头传来狗子欢叫声,她道:闭嘴!
扛着狗子去了院里,早已等待的下人在院中走来走去,此刻看到她来,赶紧迎上来一拱手,小姐来了小姐好气力!这狗倒是乖顺了!
她将狗子放下,按住,东西呢?
狗子乱动起来,她手微一用力,它便只有扑腾四肢的份儿,地面被划出深深的痕迹,最终整个肚皮贴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她捏开它的下颌,下人眼疾手快,立刻给它灌了下去。
狗子使出全力拼命挣扎,然而背上和颊边的手宛如铁钳一般,令它无法动弹。
它眼中充了血,浑身颤抖,仰头一声长嚎。
第5章
下人吓得跌在地上,这这怕不是狗罢!
不是狗?董停岚蹙眉,瞅了眼地上的狗子,只见它不住地甩着脑袋,一下接着一下,不过片刻,便昏了过去。
她微微卸了力气,松开手,不料将将移开,它突然睁开眼睛,猛地蹿了出去,朝着墙头一扑,扑腾数下,却始终扑不到墙头,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声,最终跌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这狗成精了!还会骗人!仆人惊呼。
她跑过去,摇了摇狗子,对那发怔的仆人道:愣着做什么,快些准备。
狗子醒来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一丝迷糊,看到床边的人掸了掸耳朵,猛地站起扑过去,脖子上的锁链倏地将它拽回,腿上的伤也让它哀嚎一声。
挣扎数下发觉除了增加身上的痛,对床边的人丝毫每没有损伤,它只得无力地趴回地上,口中呼哧呼哧喘个不停,显得十分气怒。
脾气还挺大。董停岚走到它身边,摸摸它的脑袋,谁让你骗人!等你腿好了再给你解开这锁链!若不听话,就准备好被关一辈子罢!
她端了一碗肉,放到它面前,呶,没动过,还热着呢,我都没舍得吃
话音才落,它便扑到碗中,长舌不住地舔舐,似是对今日的吃食十分满意,埋头大吃特吃起来。
鸡骨头咬的嘎嘣脆响,它嚼一嚼便要瞅瞅她,瞅完她,那骨头嚼碎的声音便越发清脆。
这是给我示威呢还是怎的?她纳了闷儿了,觉得这狗有点邪乎劲儿,你不会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罢?成精了?还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
黑豆没搭理她,扎进碗里,飞快地卷着肉,吃得满嘴油,碗被推得不住前移,最后翻倒在地咕噜噜滚了一圈,它朝着那只碗不停地扑腾。
锁链锁住了它,使它不能前行,它躁怒地不停跳动,只能直勾勾地瞧着那只碗,不悦地刨动着前腿。
别扯了,脖子扯断了!她将碗推了过去,看来只是一只普通的狗。
黑豆把嘴凑到碗边,嗅了嗅,最后一家伙将碗给踢开了。
哎你!欠揍是不是!她挥挥拳头,瞪着乌眸。
它虚着腿,跳到一边,趴在地上不搭理她。
不吃算了,毛病真多。她瞪了它一眼,转身出去了。
三月三,是踏青的好时节。
满城出游者如潮水一般,穿梭在长安街上。卖酒的胡姬倚在门边,冶艳动人,拿着竹蜻蜓的孩童穿梭奔跑,笑声不断。
董停岚走在街头,感受着这个新鲜的城市,这儿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简直不像是一本书。
她不可能在楚家待一辈子,此时接了他们的好,日后就得还回来。
至于用什么还,她不知道,也自觉不一定还的起,所以早做打算才是最紧要的。
刚来那会儿,她曾扮作男儿在一家酒楼做过账房,可惜刚开始控制不好力道,频频将桌椅算盘弄碎,一次还能说是东西不结实,几次过后,那掌柜眼神变得古怪不已,还让人盯着她。
她灰溜溜地离开去了码头,专门帮一些商贾卸货,这份差事十分合她心意,本就是出力气的,谁力气大,干的活多,谁就能受到赏识,而且还不容易被人发现,只可惜董氏身子不好,她要照顾她,否则这倒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以向楚家人尤其是她那个便宜爹薅银子了,三夫人不是挺喜欢利用她的,那她可不能辜负她。
出城后,她将狗子牵到了树林中,解开它脖子上的绳索,摸摸它的脑袋,走罢!日后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回城后,她买了一包糖山楂、糕点、卤肉,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男装,到时跑路用。
回到楚家将将绕过花园,她便听到一阵喧嚷声。
小姐小心啊!
小姐,小姐快下来!
树上爬着一个粉衣女子,乌发披在身后,纤娜的身影与周围的桃花混在一处,她踩在树枝上,一手朝挂在树上的风筝勉力够去,身子不时颤动,看得人揪心不已。
阿姊小心。树下一个男孩看得胆战心惊。
下面的丫鬟均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着树上的人。
就在这时,一男子高喝声响起,娇娇!快下来!
在这大吼声中,树上的粉衣女子足下踩空,纤纤玉臂在空中划过柔美的弧度,如彩蝶翩翩自枝头跌下,桃花也伴随着她的身影打着旋儿落下。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甜宠桥段走来了!
众人吓得惊呼,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身影迅速越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紫袍男子潇洒利落地将女孩儿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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