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来回摩擦她的手臂，生出一点热。
    姜琏城说：没有。
    她没有化唇彩，水润的唇被风吹得有点发白。
    可就算这样，仍看起来有点好亲。
    赵致沂叹口气，好像在忍耐什么，你治疗这段时间，我会努力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耽误你看病。
    天知道，他一直不想给饭局叫停，就是想再跟她多呆一会儿。
    姜琏城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致沂停住动作，握住她的肩，你想过世俗的生活，我不会再干涉你和陈之揽来往。但体验过了世俗生活，回到我身边来。
    他用了回这个字，让姜琏城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何时呆在过他身边。
    赵致沂手拢紧外套，怕风灌进她的身体，我不准你喜欢他。
    姜琏城回神，这种事由你准不准？
    赵致沂笑里透着重重冷意，你不会的。
    姜琏城想反驳，话到了唇边，又变成：赵致沂，你今天吃错了药了吗？
    她没空想他哪里来的自信，担心的是他的自信会戳中她的心事。
    并且他今天态度蛮好的。
    赵致沂曾以为，他试过再跟她做，就会断了自己的执念，结果没有。
    于是他想，是不是她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他对她不会有念想，结果也没有。
    现在他甚至想到，也许她和陈之揽已经发生过关系了。
    但发现，就算是这样，一点不影响他想亲她，想要她。
    唯一阻拦他付诸行动的，是她的身体状况。
    他不敢再刺激她。
    是他欠她在先。
    赵致沂剪瞳如同黑夜的墨色，你就当我吃错药了吧。
    司机开着车，回到川菜馆的露天停车场。
    寂寥天地间，孤郁立着一个男人，指尖夹着点点红|星。
    将车倒在他不远处，他才看见男人附近地下一圈烟头。
    司机等了一会儿，不见老板上车，降下车窗，赵总，我们再不去机场，就赶不上您的航班了。
    赵致沂扔了烟头在地上，踩了踩，开门上车。
    刚坐定，赵振昌的电话就来了，你舍得回来了？家里股份增值计划，刚进行到一半，你又跑到洲域去找姜琏城
    赵致沂没有否认，反正他的行踪瞒不住，也没打算瞒。
    赵振昌不间断地训了儿子半天，反应过来这小子一句话都没反驳，问，你小子怎么回事？今天这么乖觉不回嘴。
    隔了半会儿，赵致沂才回答：爸，你为什么不喜欢姜琏城？
    赵振昌愣愣然，冷厉又高傲地说：我没那个闲工夫，而且她一个平凡孤女，有什么值得我喜欢？
    赵致沂的声音，丝丝清凉如窗外薄雪，你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不喜欢我的女人？
    无线电波仿佛冻住了空气。
    粗重的喘息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失心疯了，为了个姜琏城，三番四次来质问我？没有我，姜琏城能好好地在洲域继续念大学吗？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跟姜琏城玩玩的，我就知道，不能信你
    赵致沂淡淡道：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想告诉您，不管是我的女人，还是我的其他什么，您都不能动。
    紧接着，他听到电话那头倒吸一口气的响动。
    赵振昌久久没有回话，肯定是被他的话震到了，恐怕他这个父亲现在思绪纷呈，又在想如何钳制他。
    可他翅膀硬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人么，要服老，老了迟早会惧怕年轻力盛的孩子的。
    挂了电话之后，赵致沂看着手机屏幕，手指翻动，去到邮箱。
    里面躺着一封邮件，是锦江找人调查的报告，当年经手篡改鉴定报告的人，一个出现在东南域的赌场，一个出现在斗国的高级妓院。
    私家侦探动了点手段，从他们口里套出消息，两人都是收了赵振昌的钱办事。
    赵致沂感觉自己像是沉溺在海里，失重又不由自主。
    当年姜琏城给他看了鉴定报告之后，他就派人去查过，不论是北城，还是上城的鉴定机构，都发现真正经手做鉴定的人是谁，被人有心掩盖，查不到消息。
    赵致沂先是怀疑过赵家的其他子弟，虽然他不如哥哥赵植阅继承远藤集团的几率大，但是毁了他，赵振昌就少一个儿子分割财产。
    所以他告诉姜琏城，不会跟她做鉴定。
    他想的是去国外做鉴定，再偷偷继续查。
    而且要他怎么去跟姜琏城开口，告诉她赵家烂透了，早就是华丽袍子下面的一堆虱子。
    可后来跟姜琏城之间的这些事，并没有走漏风声。
    也没人威胁他，赵致沂又觉得，不是赵家其他人做的。
    而且等他联系不到姜琏城，匆匆从出差地回到上城，姜琏城租住的房子人走楼空。
    他去查她的行踪，只知道她去了港城，却一无所获。
    那时候赵致沂就明白，这背后不简单。
    然后他怀疑那幕后始作俑者乔北南，而姜琏城被乔北南藏起来了。
    毕竟乔北南心理变态，又跟赵致沂因为姜琏城结了仇。
    可种种调查表明不是乔北南。
    至于为什么怀疑到赵振昌头上
    他这个父亲，从小就不喜欢他。
    赵致沂六岁时在饭桌上多吃了两口凉拌茄子，赵振昌大发雷霆，劈手将茄子摔在地上，反手将他绑吊在吊顶电扇上，拿皮带抽得皮开肉绽。
    他现在还记得皮带金属扣，摔在他背脊骨上的脆响。
    赵振昌边抽边骂他：你就是像你妈那个贱货，跟她一样爱吃茄子。
    他才知道，原来他妈也喜欢吃茄子。
    以为赵振昌如今年纪大了，胸襟宽广了，连带着对他看得顺眼，态度变好。
    岂料，他老子只是身老力衰，开始顾忌他这个正值壮年的儿子。
    转而把怒气撒在了姜琏城身上。
    至于现在，赵致沂真是后悔，在姜琏城面前口口声声地维护过自己的父亲。
    第106章 货真价实金龟婿
    姜琏城送陈之揽去机场。
    进入闸口之前，陈之揽回身抱了抱她，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其实你不用那么避讳赵致沂的东西，把他的大衣穿回来，也没什么的。
    昨天晚上姜琏城离开川菜馆时，忘了脱下赵致沂的外套。
    坐了网约车，回到公寓楼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怕惹陈之揽不高兴，把赵致沂的外套扔到了楼下垃圾桶。
    估计被陈之揽看见了。
    姜琏城有点不好意思。
    陈之揽压着声音说：还有，我的问题，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我的求婚没有期限，哪天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行，答案不是YES，也没关系。
    上次他走的时候，姜琏城还没那么深刻的感觉。
    但这次相处了几天，也许是因为他跟她求婚了，让她知道他对这段感情的认真。
    姜琏城生出一种分别的不舍感，脸埋在他胸上。
    陈之揽整个人都是温润的，连他衣领间的洗衣液味道，都是温暖润泽的。
    好了，我再多抱你两秒，就舍不得走了。陈之揽拍拍她的后脑勺，放开人。
    转头吩咐姜钊，我在维也纳城里的中药馆里，找老中医开了几味补药，你下课方便的时候，去取了，帮你姐姐熬一下。
    陈之揽是心外科医生，中医非他专精。
    姜钊说：好。
    陈之揽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下他肩膀，低笑说：下次再开门再看见我和你姐留点空间给我们。
    姜钊点点头，他现在对陈之揽做她姐男朋友这件事，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因为他和国内的大学同学多番打听过，知道陈之揽在感情方面，确实挺简单的，应该是以前全心全意，忙着读书和做科研去了。
    反倒是姜琏城听到陈之揽的话，眼神飘忽不定。
    昨天晚上，陈之揽切了黄桃，用蛋糕叉喂姜琏城吃。
    吃着吃着，他就忍不住，掌住她的头亲了上去。
    恰好被从外面回来的姜钊撞见。
    姜琏城当时就低下头，不敢看姜钊。
    但姜钊像没事人一样，打完招呼就会自己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之后不管陈之揽再怎么主动，姜琏城都不肯再继续。
    陈之揽以为是她在弟弟面前害羞的缘故。
    其实姜琏城知道，与姜钊无关。
    那时候，她想起了赵致沂。
    以及那些发生在各种场合的，激烈的，温柔的，辗转的，掠夺的亲吻。
    也许是赵致沂在停车场说的那些话，无意中起了作用。
    理智在敲警钟，不该想起他的。
    她觉得很对不起陈之揽。
    陈之揽对她实在太包容了。
    他甚至在抽屉底层发现了针筒和铊溶液。
    姜琏城告知，她曾经痛苦到，一时没有理智，差点酿成大错。
    问他：你是不是挺失望的，觉得我跟你心中的所想形象，不太一样的？
    陈之揽拥她更紧，谢谢你告诉我实情。其实大多数人都有生出一些邪念，我也一样，有时候看见耍泼刁钻的病人，也会想说下次不要再去治疗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但时间到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病房查房。我们都不是坏人，对吗？
    这样好的男人，姜琏城不应该在同他亲吻的时候分心。
    但她控制不住。
    望着陈之揽消失在闸口走廊尽头的身影，姜琏城轻轻对自己说：要专心一点。
    最后在赵致沂的授意下，锦江帮忙将同美国的心理医生会诊，推迟了一天。
    到了星期五这天，姜琏城从X财团结束实习，马不停蹄地去到机场。
    上地铁之前，她特意在花店买了一束蓝紫色的鸢尾。
    根据陈之揽的说法，鸢尾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姜琏城想花点心思，在陈妈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接机大厅等了一会儿，电子屏幕显示，从上城到维也纳的飞机已经安全降落。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逐渐有不少华人面孔，走出来。
    抱着花，姜琏城手心紧张得出汗。
    当一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和米色阔腿裤的中年女人，隔着落地窗，面带笑意地朝她招手时，姜琏城愣了两秒。
    陈妈比照片上年轻太多了，一颦一动，尽显成熟女人的风韵。
    姜琏城赶紧迎上去，递上花，阿姨，您好。
    陈妈眉梢眼角全往上翘，一脸惊喜，好漂亮的花，我太喜欢了，琏城，谢谢你。
    抱过花，埋头嗅了下。
    陈妈的笑容感染了姜琏城。
    她第一次知道，送花给别人，被人如此高兴的接受。
    原来是这样一件快乐的事。
    姜琏城接过行李推车，准备朝出租车等车处走。
    陈妈却止住她，说她订了接机车。
    这时候，一个奥国彪形大汉迎了上来：陈女士吗？
    他手里举了张白纸，上面写着Mrs.Chen(陈女士)。
    姜琏城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够周到。
    陈妈善解人意：我经常来维也纳出差，对这里挺熟的。
    彪形大汉从姜琏城手里，接过行李推车，引着二人去往停车场。
    去往市内酒店的路上，陈妈坐在后车座，笑吟吟地同姜琏城闲聊。
    姜琏城早就从陈之揽嘴里知道，陈家父母都是医学博士。
    还是那种特别具有商业思维的医学博士，打拼到现在，夫妻二人旗下有几家医院，和几家医药生物公司，投资入股的医疗行业产业更多。
    之前，陈之揽聊起他的家庭背景，还开玩笑，你瞧瞧，我也算货真价实的金龟婿。
    陈妈在酒店安顿好之后，姜琏城带着她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姜钊早早订好了位置，在餐厅等待。
    陈妈一见姜钊，喜欢得不得了，你们家的基因真好，生得两姐弟，都是靓仔靓女。
    夸得姜钊脸发红。
    三人坐定后，陈妈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姜琏城，这是叔叔阿姨送你的见面礼。
    姜琏城愣手愣脚地打开首饰盒，是一个青色翡翠手镯。
    她不懂翡翠，但这个手镯成色看起来不便宜。
    明明应该是她这个晚辈，专门拜访陈家父母的。
    因为迁就她的学业，反而是陈妈千里迢迢来见她，还送这么重的见面礼。
    姜琏城婉拒道：阿姨，这太贵重了。
    陈妈笑笑，我喜欢你，才送你的。
    第107章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陈妈又说：要是不喜欢你，这个手镯，我不会拿出来，直接带回上城去。
    姜琏城定定地看着她，怔了下。
    陈妈噗嗤笑了：傻孩子，阿姨跟你开玩笑的。只要是之揽喜欢的人，我和他爸就会喜欢的。我相信之揽的判断力，他从小就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孩子。
    和所有为孩子骄傲的妈妈一样，提起儿子，陈妈双眼闪光，我和他爸一直忙工作，但之揽是个省心的孩子，小学一年级就自己煮面当晚饭。不是我吹嘘自己儿子，之揽从小就品学兼优，我们从来没强迫他读书，但他自己决定要念博士。
    这种我没怎么管过我娃，但我娃就特别优秀的自豪感，连陈妈也不能避免。
    其实虽然陈之揽没有受过父母的严厉管束，但从小生在这种高知精英家庭，父母就是他的榜样，陈之揽自然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就是这个道理。
    鸡窝飞出的金凤凰，不过是幸存者偏差，只适用于极少数天才。
    陈妈继续说：琏城，其实阿姨很佩服你，刚成年就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现在还愿意继续读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个勇气，努力将自己的生活拨回正轨的，所以之揽跟我说，他想跟你结婚，阿姨来就是告诉你，我们绝对支持。
    姜琏城手指不自觉地抓紧桌布，那是之揽挑好听的，说给您听而已，我其实很普通。
    姜钊在一旁，听了有点着急，不是的，阿姨，我姐姐她很厉害很好的。
    陈妈点头说：我知道。探手拍了拍姜琏城的手背，抚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之揽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有优点。至于身体情况什么的，你不必担心，现在已经不是谈抑郁症色变的时代了，这个病症的治疗在这几年有很大的发展。
    在陈之揽回去之前，他知道了赵致沂给姜琏城找美国医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反对，而是举双手支持：琏城，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你看病重要，你一定要认真看这位医生。
    想必陈之揽也告知了自己父母这件事，在他的观念里，如果两人真要结婚，那出于尊重父母，开诚布公地谈这些事情是必须的。
    何况抑郁症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陈妈又说：至于陈确，你完全不用在意，听说你和他谈恋爱时，才十八岁，年纪太小，肯定被他骗了。陈确那混小子，从来就不是个省心的人，你跟他在一起，肯定吃了不少苦。
    姜琏城低头看了看首饰盒里的翡翠，光泽晶莹。
    心里更乱了。
    陈之揽和他妈都太好了，美好得像天上月。
    姜琏城竟有些望而生畏。
    她怕自己接不住。
    陈妈见状，安慰她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阿姨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道德绑架你。婚姻是人生大事，你一定要慎重考虑。我只是希望，之揽的家庭情况是他的加分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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