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却微微摇头：马叔有求于我哥的事，正好是我哥准备出手帮忙的事，我不收这礼物，马叔反而会为难。
    好吧，知道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程音就放心了。
    她一边推着连瑜的轮椅继续往外走，一边随口问了句：是有什么事，你哥愿意主动帮忙？
    连瑜倒也没有避讳，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马叔是东大内院的副院长，到8级医师很多年了，应该是为了突破的事吧。
    东大内院的副院长？
    程音心思一转，突然想起来了，在小说里，女主就是今年九月进入东大学习。而东大在四大医师大学里，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是综合实力垫底的存在。
    特别是在明年开春的医大联赛前夕，东大唯一一位坐镇的9级医师，突然病逝，导致东大一时间人心惶惶，被阴郁悲伤的气息所笼罩。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女主在那次联赛中为东大争取荣誉做铺垫。
    而东大，很快就在当年6月高考前夕，晋升了另一位9级医师，正是程音刚刚看到的那位副院长马麟！
    想到东大那位9级医师的病逝，程音又忍不住问连瑜：这位马叔叔，最近找你哥的次数是不是较以往更频繁？
    连瑜不动声色看了程音一眼，温声道：好像是从今年六月起，马叔变得特别勤奋，不是跑禁地，就是到实验室找我哥。
    程音微微抿唇，心底不禁猜测，那位来年开春就会病逝的9级医师，恐怕已经检查出了不治之症。
    这世界的每一位9级医师都备受关注，即便是患病，也会稍加隐瞒。
    再加上，四大医师大学分别都只有一位9级医师，而这四位9级医师甚至维系着医师大学间的平衡关系。
    一般而言，如果坐镇的9级医师逝世，医师大学在半年内没有推出新的9级医师，则会由医师协会分配一位9级医师去管理坐镇。
    这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医师大学内部也有势力，谁也不愿意突然被一个外来的医师接管学校，所以这马麟才会这么急想要晋级9级吧？
    程音在心里想通了所有关节，又不觉好奇，不知道东大那位9级医师得的什么病，不知道她能不能治
    正想着，她的手背被一冰凉硬物碰了下。
    是连瑜拿那黑盒子碰了下她的手背，白净少年仰着脑袋微笑着：这个送你。
    嗯？程音单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接过黑盒子，水晶懒虫是什么？
    她记得，刚刚马麟是这样说的。
    是一种水生动物，你打开来看看。
    程音停了下来，打开黑盒子，里面是一滩水，但细看又不是水，有点像透明的果冻。
    而连瑜也进一步解释道：水晶懒虫像面团一样，可以随意搓扁揉圆。这样一小盒，最大可以拉成好几平米。贴在赘肉上，可以瘦身减肥。
    程音嘴角微僵了一下，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一眼，感觉自己身材非常匀称
    然后又看向连瑜：你觉得我胖？
    连瑜被她看得脸红了一下，然后又小声道：不是。除了减肥，它对腿脚不方便的人很有用，能防止肌肉萎缩，你可以把它送给你未婚夫。
    程音不自觉看向连瑜耷拉在轮椅前的双腿，眼神有些古怪，你自己也很需要它吧？那位马叔很显然是投其所好送的这个。
    连瑜却摇头，还笑着：我家里有这个。旁人知道哥哥疼我，所有觉得我会需要的东西，都会往哥哥那里送。
    程音看着手里的黑盒子，还是将其关上递了回去，秦家应该也不缺这东西。
    连瑜却没接，乌泱泱的大眼睛看着程音：缺不缺是一回事，谁送的，是另一回事。
    程音还是摇头，将黑盒子放到连瑜腿上，而后继续推起了轮椅，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有把握应付好秦家人。
    连瑜垂眸看向黑盒子，眼神深邃，深不可测，声音却很轻：帮秦焰治腿吗？
    程音怔了一下，没来得及说话，两人已经出了实验室。
    她看到来接连瑜的车，旁边还有一辆是何哲的车，何哲和沈琼坐在里面。
    显然他们是被拦在了实验室外。
    沈琼看到程音出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冲过来接手连瑜的轮椅，有些惊恐地问程音：你没事吧？都进了这么高级的实验室，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程音正好就将连瑜交给沈琼，笑道：我没事，就是体虚昏了过去，是你表哥过度担心了。
    旁边何哲也走过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程音，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秦少也很担心你。
    不仅仅是担心，秦焰此时的心情，恐怕是相当复杂的。
    秦焰见过连瑾，大概五六年前，他母亲晋级9级医师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去向连瑾道谢。
    当时的连瑾，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和他同龄。
    但他却亲眼看见，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被所有人尊敬的母亲，面对和她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是那么小心翼翼，简直像一位虔诚的信徒看到她所信仰的神明，眼神里流露出崇敬与感激。
    当时的秦焰就对那画面格外抵触，即便是到了现在，深刻理解了那少年对人类做出的贡献，他只要回想起往事，依旧感觉心口刺刺的，浑身不舒服。
    而当何哲电话告诉他，程音音被连家小少爷带进了瑾瑜实验室，而何哲却被拦在门口进不去的时候，秦焰的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像是钻进了一只刺猬。
    程音却不知晓这些，她看着沈琼和连瑜坐车去连家后，自己也上了何哲的车，去往秦家。
    从上午坐飞机出发，到中间经历几番波折，程音到达秦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正好，那些为了巴结唐颖女士，赶到秦家一起谴责程家的人，这时候都散场了。
    等程音抵达秦焰的别墅时，只剩下秦焰的父母与程殷浩在大厅，气氛并不怎么友好。
    趁着何哲还没退下，程音没有急着进去，小声问他：项萱和程幽幽呢？
    何哲也压低了声：应该是去你弟那儿了。
    程音点头，想想也是，秦家人大概也不怎么看得上那对母女。
    她们，很有可能是被赶走，或者气走的。
    而此时程殷浩那难看的脸色，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轻轻吐了口气，程音也没有换鞋，直接就进了大厅，朝着两位长辈微微颔首：伯父伯母。
    坐吧。开口的是唐颖女士，她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情绪露出，也没故意刁难程音，甚至还朝佣人招手，给程小姐上茶。
    第16章
    程音刚一坐下，就听到唐女士很平淡的语气，问：
    你认识连瑜？
    程音稍稍点头：嗯，我认识沈琼，刚好今天帮她表哥屏蔽了S3的毒气。
    今天在机场附近发生的事，唐颖自然是知道的。
    包括连瑜体质特殊，不能用通讯器开防毒屏障，唐颖也清楚。
    而连瑜的单纯善良，唐颖更是有所耳闻。
    程音帮了连瑜，却因体虚意外昏迷，而连瑜不谙世事，直接将她送到了瑾瑜实验室。
    好像合情合理，都说得通。
    不过，唐颖心里依旧是存了疑。
    但她也只是微微颔首，没再继续追问连家相关的事，而是淡声问道：那你身体怎么样了？
    程音神态恭谨：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不是什么大问题。
    嗯。唐颖看向她时，眼神有些凉薄，声音不咸不淡，比起我家小焰的情况，确实不算大问题。
    程音知道，这是要说正事了。
    她天生不擅长与人拐弯抹角，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是。我今天过来，也正是为了秦焰的事。
    一是为我在订婚宴上的荒唐事，向秦家，向您，向秦焰道歉。说着道歉，程音还起身朝着两位长辈鞠了一躬。
    而后又继续：二则是为了秦焰的腿。
    这两件事，几乎正戳了秦焰父母的痛点。
    秦正旭眼里明显闪过恨意，而唐颖那张冷艳的脸则始终面无表情，反而显得更加冷血无情。
    这回，唐颖迟迟没有开口，反倒是秦正旭冷言冷语道：我家小焰一辈子都毁在那场订婚宴上了，而你父亲的说法，是让你嫁进秦家，用你一生的幸福，作为赔偿。
    秦正旭的语气相当鄙夷，说完又看向程音：也不知道这是你父亲单方面的意思，还是你也有这样的打算？
    程音止不住皱起眉头，感觉那如果真是程殷浩的原话，那简直是妥妥地给她拉满了仇恨。
    什么叫牺牲她一生的幸福？好像她嫁给残废的秦焰就很委屈似的？
    这种说法，绝对是无形中加深了秦焰父母对儿子双腿残废的悲痛之情啊！
    程音抿了抿唇，轻声道：是我父亲说错了。
    程殷浩却是以为她不肯牺牲自己嫁给秦焰，刚要说话，又听到秦正旭怒道：
    呵。我们秦家可不敢耽误程小姐的终身大事，不如这样，我们请医师废了程小姐的一双腿，这样，咱们两家，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程小姐也不用牺牲一辈子的幸福，说不定，还能碰上哪个无私的男人愿意牺牲他一辈子的幸福。
    这话说得全是讽刺味道，程殷浩直接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拍案而起！
    反倒是程音这个被讽刺的当事人，面色丝毫没有异常，甚至还不动声色按了按程殷浩的胳膊。
    她看向两位长辈，神态自若，说话很有节奏与韵味：正好我与伯父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是想亲自还秦焰一双腿。
    秦正旭眼神诧异，有点没明白程音在说什么。
    唐颖则是深深地看了程音一眼，不动声色道：你准备怎么还？
    我偶然在一本古医师典籍上，看到过一张神奇的药方。古时习武者，四肢全废，甚至全身骨头几近粉碎，也能完全治愈，到与常人无异的地步。
    这一段话下来，秦正旭与程殷浩都惊了，就连一直态度冷淡的唐颖，神色也有了些微波动。
    这个世界，确实有传承千年的古医师存在。
    与当代医师不同的是，古医师大多思想古板，闭门造车，对许多先进的当代医疗仪器嗤之以鼻。
    摒弃高科技仪器，古医师制作药剂纯靠手工，虽在同等级里是更厉害的存在，却很少有古医师达到4级的，因此在高级医师发展起来的时候，也就渐渐没落了。
    但不可否认，古医师传承的古时典籍里，确实偶有神奇药方出现。
    但那帮闭门造车的顽固守旧派，丝毫不愿意将珍贵的药方分享给世人。
    也是因此，唐颖对程音的话是半信半疑的：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得到古医师典籍的？
    程音却是摇头：我并不准备透露我得到古医师传承的经过，而是更希望用事实证明，我能治好秦焰的腿。
    她这话，说得有些自信过头，都趋于狂妄了。
    程殷浩都一脸懵逼，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一样。
    古医师传承？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女儿什么时候得到过古医师传承？
    而且，她连1级的医师考核都考了几次没能通过，居然就敢大言不惭说治好7级病理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断骨重伤？
    唐颖同样是觉得这丫头不自量力，如果她说是将药方贡献给高级病理医师，她或许还能信她手里的药方，结果这丫头却说要亲自治好小焰的腿！
    小孩子的思想，简直无知到可笑！
    唐颖正要说话，却被一双明眸给闪到了。
    程音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只要您帮我准备好原材料，七天，我就能制作出药膏，不出两个月，就能让秦焰重新站起来。
    她是如此信誓旦旦，以至于唐颖都有些恍了神。
    默了半晌，唐颖很快展示出了她身为9级医师该有的魄力：我可以为你准备药材，也可以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让你去尝试。但在这之前，你至少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程音微抿了抿唇：您说。
    第一，给我儿子治疗之前，你需要给我一份你的病理医师等级证明，哪怕是1级也好。
    程音毫不犹豫地点头，这要求很合理，且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第二，给我儿子治疗之前，我希望你能获得医师协会连老的认可，至少是让他表示同意你给我儿子治疗。
    连老名叫连谦，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位7级病理医师，如今已有九十多岁的高龄。
    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世界，九十多岁，几乎可以在长寿榜里排进前十了。
    连谦是医师协会最年长、资历最深的一位医师，哪怕是9级的药毒医师，也得尊称他一声连老。
    而程音想着，自己要保送进东大的话，少不得要向医师协会展示实力，这个要求，虽难，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三，唐颖微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微妙，语气也不觉柔和了些，即便你真的治好了我儿的腿，我还是希望，你能与他断了来往。就如同你伯父刚刚说的，互不亏欠，老死不相往来。
    这点，几乎与程音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坦然点头：这三个要求，我都愿意接受。但关于第三点，我也希望您能做好您儿子的思想工作。
    这是自然。唐颖也是个干净利落的，你需要的药材，现在就可以发给我了。
    这个。程音直接就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她事先写好药材的纸，递给了唐颖。
    唐颖一眼扫过去，止不住地皱眉头。
    好家伙，上面一共写了23种药材，这在药毒医师里，可是5级以上才有能力炼制。
    不过，她也知道，病理医师处理药材的方式与药毒医师大不相同，并不存在6级以前以药材种类数量判断能力的说法。
    于是，倒也没怎么质疑，只是看到自己都不认识的药材时，唐轶才问了句：珍珠鳗是什么？
    是一种海洋生物，以您9级医师的权限，应该可以找海洋研究部门要到。
    唐颖眸色深沉，沉思片刻后，觉得程音传承的那古医师典籍很可能是真的。
    虽从未有古医师典籍流传出来，却有不少传言说，古医师典籍里记载的药方惊世骇俗，常人见了恐怕会大吃一惊。
    现在，她可不就是光看着药材清单就吃惊了吗。
    而结束了与唐颖的约法三章，程音终究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秦焰。
    倒也不是叙什么本就不存在的旧情，而是为了之后的治疗，想去亲自看看他的腿。
    秦焰十八岁就搬出了秦家，而这边是他私人的一栋别墅，程音音之前来过几次。
    按理说，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应该住到一楼避免楼梯。
    但秦焰性格偏执又顽固，依旧是住在他二楼的房间。而且，他从出事以来，几乎就没再从他房间里出来过了。
    程音刚到房间门口，就感觉一股冷气，从门下缝隙里钻出来。
    知道房里只有秦焰一个人，而他又不方便开门，程音只是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后，就径自开门进去了。
    房间阴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关键是冷气开得太低，程音一进去，冻得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第一时间找到遥控关了冷气，然后将阳台的窗户打开通风。
    不过，看到秦焰似乎是在睡觉，那紧闭的窗帘倒是没给他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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