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姜却是犹疑：呃
    你不会？你不是俞奉山人么？
    虞姜姜一惊：你怎么知道？
    老婆婆只是笑笑。
    虞姜姜倒也不是不记得追踪符上的纹路。毕竟她最开始研究的就是追踪符。只不过她的绘画功底，呃，不可言喻。
    她望向老婆婆，有点儿心虚。
    你不必担心，先试试。
    虞姜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绘符笔灵力充沛，在虚空中轻轻一挥，便有金色光痕定在空中，化作符纹。
    厉害！
    虞姜姜心底感叹。
    有了这支笔，还要什么符纸啊。
    只可惜
    虞姜姜看着绘完的符，在空中瞬间消失。
    手累，心更累。
    她根本就绘不出来，她早该知道自己的斤两。
    你不要想着你之前用过的符纸纹路该是怎样的，你要由心感触，跟随心底的痕迹，不要着急。
    老婆婆站在一旁指导。
    虞姜姜稳定心神，压住心底的急躁，再次挥笔。
    空中的光痕不再乱浮，定定地刻住。
    一气呵成，符成。
    符没有消散，就落在空中，金光大盛。
    终于好了。虞姜姜的手已经提不起来了，举在半空那么久，都快麻了。
    老婆婆望着那已成的纹路，望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一旁已经恢复灵气的笋片，落在上面。符纹的光闪了又闪，化作一道虚线，没入青翠的深林之中。
    虞姜姜顺着泛着金光的虚线向竹林深处探去，老婆婆紧紧跟在她身后。
    没有杂草的干扰，虞姜姜和老婆婆很快就找到了那棵竹子。
    竹身呈深褐色，失了水分，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虞姜姜看向老婆婆，老婆婆干糙的手抚上竹身，空洞的眼窝似乎泛起无尽的悲伤。
    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才她在问老婆婆竹子是不是死了的时候，她摇头的意思不是没死，是不知道。
    老婆婆认命般叹了口气，道：我早该知道。
    第一棵种下的竹子，寄予了她最真挚的期盼。虽然只是一棵竹，但万物有灵，有微风泛起，竹上仅存的叶片在风中飘落，落入老婆婆满是沧桑的手中。
    虞姜姜有点儿不想挖。
    这一挖，本来没死的竹子也会死，虽然
    别愣着了，挖吧。
    我
    挖吧，没事。
    死去的终究不能再复生，哪怕是竹子也一样。虞姜姜仰头望着已高如云霄的枯竹，心底一顿，开始刨竹根处的土。
    埋的东西不算深，没一会儿就挖到了。
    虞姜姜拿出来弹了弹上头的灰，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哇，是一块五彩缤纷的
    石头啊？
    不会挖错了吧？虞姜姜打算再挖一下，被老婆婆阻止了。
    就是它
    虞姜姜不信。
    这是五彩石。
    五彩石？女娲补天用的？
    女娲，那是谁？
    虞姜姜尴尬地笑笑，她忘了，这里跟她所知道的神话体系不一样。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第一件事情，那我便要送你出去了。
    虞姜姜不解：第二件事情呢？
    老婆婆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道：第二件事，你只有出去才能做到。
    老婆婆站在空旷的地方，将自己的拐杖往天上一扔，拐杖便化作长长的竹梯。
    我已打开裂缝，你只要顺着竹梯而上，即可出去。但记着机会只有一次，若这一次出不去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
    那这笔
    给你了，留在这里我也用不上了。
    虞姜姜便随着竹梯往上爬。
    一爬上梯子，脚下的竹林就开始湮灭，逐渐化作一片灰烬，老婆婆也成了虚影，消失不见。虞姜姜只顾往上爬，并未看见。
    不得不说，这竹梯，实在是长。
    要是会自动伸缩就好了，然而她也只能想想。
    裂缝里黑漆一片，并不算大，足矣容纳一人出去。
    虞姜姜心一喜，手刚挨到裂缝边缘，就见一道黑影直直落下。
    然后，她被砸了下去。
    虞姜姜震惊脸？
    就差一点？
    飞来横祸啊！
    第16章 救他
    草木枯黄，夹缝中生存的颓废枯木长在黑夜深处，稀松而扭曲的枝干在暗淡月光的映射下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
    姜姜真的会在这里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全是沼泽。
    隗怀双一手持剑，一手置于身前随时准备作法，银白莲纹的长靴一脚踩在松软的泥地上，溅起泥点打在素白的裙摆上。
    跟在她身后的容逍慢慢悠悠，不紧不慢，懒洋洋道：既然追踪符指引到这里，那定是在这附近了。看那妖物的模样那样恶心，会来这样的地方也不足为奇。
    他又不急着找虞姜姜，她是死是活跟他也没关系。于是他磨磨蹭蹭走在后面，左边摸摸路边的树干，右边扯下一根蔫儿地半黄的草叶，叼在嘴里，好不无聊。
    这里的东西不要随便入嘴，小心有毒隗怀双的眉皱了一路，她俯身捻起一些泥土，靠近鼻子嗅了嗅：难不成姜姜在沼泽里？
    稍加思虑，她觉得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里瘴气遍布，虽不如秘境里的瘴气厉害，但于虞姜姜而言，还是不能承受太久。
    若她真的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估计她早就承受不住了。
    想到这，隗怀双加紧探寻的步伐。
    容逍「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又快步跟上隗怀双。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似是裂开的声音。
    隗怀双在前面走得急没注意到，容逍便停下脚步转身查看，才没走两步，便感觉到脚底的地面开始下陷，似乎裂开了个口子。
    容逍还没来得及反应，脚底一滑就掉了下去。
    隗怀双听见动静，赶忙往回看，却只见平坦的小道上，空无一人。
    容逍！
    没有回应，远处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隗怀双朝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人手执雪白拂尘从迷雾中出现。
    那人略带惊诧，道：隗怀双？
    ?
    被重物撞击接着从高空落下的滋味实在糟糕，浑身上下像被车碾过去一样，五脏六腑都快要错位。
    幸好地面有点软，能缓冲一下。
    等等，地面？
    软？
    虞姜姜动了动僵硬的手，按在地面上，就感到地面如同水床一样上下起伏，却不会破裂。
    地面怎么变成这样了？
    虞姜姜刚想起身查看，双手撑着软软的地面，一使劲就没能起来。
    有东西压在她身上，像一座大山，死沉死沉的。
    看着形状，应该是个人？
    看这穿着，还有点儿熟悉。
    那人背朝天趴在虞姜姜身上，头无力地垂到地面，好像没气了一般。
    这个认知让虞姜姜有点儿心慌。
    死在她身上了？
    啊不是，这个说法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被压着先着的地都没死，把她当垫子的怎么能死了。
    但万一这人体质差受不了惊吓怎么办？
    思及此，虞姜姜轻拍了拍身上人的肩膀，忐忑不安道：喂，醒醒啊。
    没有回应
    虞姜姜更慌了：喂，你不会真的死了吧？没死的话吭个声行不行，大哥，我被你当成垫子狠狠压着都没死，你可别死啊。你要死的话，能不能换个地方死啊，明明是你把我砸下来的却要我背负你的性命，这不好吧？
    还是没有回应，当真是死一般的寂静。
    虞姜姜彻底慌了，猛地坐起来抱住身上的人，全身的疼痛瞬间爆发，虞姜姜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忍不住抽气一声。
    疼死我了。
    坐起来后紧紧抱住身上的人虞姜姜才不至于又倒下去。
    调整好呼吸后，虞姜姜将身上的人调了个面，拨开在下坠过程中散乱开、扑了他满脸的头发，一见那脸，虞姜姜登时倒吸一口气。
    丫的，容逍！
    怎么每次碰到他总没好事？
    虞姜姜忍住想给他一拳头的冲动，理智地先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均匀，通气顺畅，死不了。
    她舒了口气，觉得有点儿可惜。
    哼，算他命大。
    既然死不了，他又不省人事，虞姜姜想，不如还是给他一拳好了。
    他忽悠河童抓她，还害得她从空中坠落。不仅出不去了，还摔了个半死，新仇旧恨，给他一拳不为过吧。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虞姜姜捏紧拳头，扬起来就往容逍脸上去。
    就差一厘时，容逍睁开了眼。
    血红发光，随即化作漆黑的瞳。
    虞姜姜来不及收手，只好把拳头张开变成巴掌，然后用力地
    摸了摸他的脸。
    被他那双眼一看，虞姜姜哪还敢打他。
    手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他脸上。
    容逍漆黑的眼动了动，盯着虞姜姜尴尬的脸：你想做什么？
    虞姜姜面上皮笑肉不笑：没做什么，看见你脸上有灰，帮你擦擦。
    暗地里却狠狠咬住后槽牙道：好样的容逍，你等着，此仇不报我就不姓虞，被你三番两次吓成这样，我迟早要得心脏病！
    收起你虚伪的脸，看着就烦。容逍拍开虞姜姜的手，看到自己与虞姜姜的姿势，稍微用力便要站起来。
    意料之中，又跌了回来，给虞姜姜的腿造成二次伤害。
    虞姜姜收回被拍得发红的手，使劲推开瘫在她身上的容逍，揉了揉被他又一次砸到的地方，气哼出声。
    疼啊，你干嘛，你腿断了？
    如骨碎的疼痛让容逍满脸惊愕，眸子里满是怒火，声音却低沉得可怕：虞姜，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虞姜姜被问得莫名其妙：我能对你做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死就是万幸了，我哪有心思去怎么你？
    停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又」？
    没做什么最好。
    容逍端坐起来，呈打坐姿势，闭目调息。
    虞姜姜到现在也不大懂怎么操控体内的灵气，只好硬撑着站起，探看四周。
    此时周围的环境与之前全然不同。
    没有虚假却苍翠的竹林，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帮助她的老婆婆，有的只是无尽的瘴气。
    虞姜姜踩踩地面，地面随着她的动作陷下去又弹回来，起起伏伏。
    天上布满压顶的黑云，婆婆给她指明的那一道缝隙隐没在云层中，早已寻不见，竹梯也不知所踪。
    这才更像魔丙会送她来的地方。
    上天出去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没了。
    就差一点，现在只能另寻它路。
    都怪容逍
    于是虞姜姜瞪了一样容逍。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容逍又睁开了眼，望她。
    虞姜姜：
    哎呦不行了，我的小心脏。
    容逍显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刚还有些苍白的脸现在恢复了红润，让人看着可亲了些。
    虞姜，你怎么在这里？让隗师姐和我好找。
    说到这，虞姜姜冷笑一声，道：我怎么在这，二师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容逍一副无辜极了的模样，摆摆手：我怎么知道。
    虞姜姜白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前，道：容逍你装什么装，此处就你我二人，你把话说明白了，以后我见了你绕道走行么？
    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骗河童，说我有七窍玲珑心？虞姜姜气冲冲的，质问容逍。
    容逍彻底卸下伪装，如夜一般黑的眸子毫无波澜：为什么？虞姜，你才是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什么装到什么时候？
    看着容逍的那双眼，虞姜姜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她曾在梦里见过的容逍。无论是被绑在木架上的，还是用刀剜心的容逍，都是这样的眼神。
    空洞，不寒而栗，看得人心底发毛。
    还有容逍被绑着鞭打得满身伤痕的画面。
    一看到容逍的脸，那些画面就在虞姜姜脑子里不断浮现，挥散不去。
    你在想什么？怎么回答不了？
    虞姜姜被容逍的话拉回过神来，呆愣地甩甩头，道：没什么。
    容逍没得到虞姜姜的回答，转身就走。
    他本来也没指望虞姜姜会正面回答。
    虞姜姜站在原地思索，那段梦她还是想不通，梦的开头和结尾都是书中关于虞姜的叙述，但中间那段却来的奇怪。
    如果那是事实，那么容逍刚才的问题，就是已经发现了她与原身的不同。
    但在他看来，是「虞姜」在装模作样。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原身会被异世魂夺舍。
    所以，容逍到底看出了多少？
    虞姜姜看着容逍远去的背影，毅然转身，走了反方向。
    容逍走了一会儿，没听见身后有人跟上，回头一看，只见虞姜姜背对着他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心下怀疑愈重。
    若是以前的虞姜，见到他走，早该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绝不可能不跟随他还往反方向去，愈走愈远，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他眯了眯眼，手中多了把可见血封喉的利刃，悄然跟上虞姜姜。
    无论她是真的虞姜，还是假的虞姜，若她死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那妖物，不会有人发现是他杀了她。
    隗师姐也不会怪他。
    眸色越发阴沉，步子越发无声。
    利刃已举至空中，只要轻轻一划，虞姜的血就会喷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她会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停止呼吸。
    就要落下时，虞姜姜却停了脚步，转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见她澄澈的眼睛蓦然瞪大，面色惊恐，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容逍，小心！
    在倒地之时，滚烫的血洒了半边脸时，一心想她死的容逍莫名心底一慌，轻唤她：虞姜姜？
    第17章 满足你
    虞姜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别人挡击，更别说被挡的那个人是容逍。
    她最爱自己的命。
    然而脑子跟不上动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利齿已经扎穿了她的肩胛骨。
    虞姜姜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还救的是想杀她的人。
    容逍被她扑倒在地上，她被刺穿的地方血流不止，在鹅黄的衣衫上晕染开来，浓重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蔓延。
    傻了一般，容逍的眼睛里印着她的神情，尽是震惊不敢相信。
    不相信也得信了，毕竟这已是亲身经历的事实，哪怕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
    庞然大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居高临下地对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又要咬下。
    容逍见状赶紧搂住虞姜姜滚向一边，那妖物扑了个空，大吼一声表示愤怒。
    堪堪躲过一击之后，容逍转身压在虞姜姜身上，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
    这人，不是虞姜。
    虞姜姜被他看得心慌，赶紧推开他，冲他道：你还愣着干嘛？那妖过来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发呆，是嫌活的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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