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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轩-格格党(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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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北宁接受着摩登,接受着最新兴的一切,可在保定府,你不知的是,我大姊居然被强拉进了个甚么个保定之寡妇会!不许结交男子,守寡妇之美德,保守贞操!不准修饰,不准哭泣!凡是犯者皆有极为严苛的处罚。我大姊不过是在裁缝铺遇上一位故旧,多说了几句话,便被长舌妇告知到那寡妇会中,那寡妇会的会长是将此事诉诸会中,开除我大姊,还将此事告知宗族,才有了我大姊的思夫过度,追随而去。
    半月前,我收到大姊闺中密友捎来的物品,内里是大姊死前变卖了仅剩嫁妆的银元票,还有两封信。
    一封是大姊给我的最后信笺,一封是关于死因的详情,我才知那寡妇会一事。
    大姊自尽了,以示清白,维自身之清誉,维家族之清名。我那猪狗不如的家族,竟需要已成为别家人的大姊来维护家族,哈,可耻,可笑,可恨。
    大姊是被逼死的!大姊死前为我做了一切!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你可曾记得,夜谈时你曾说过,女人到处被歧视,被人拒绝,被人看不起,此乃如今社会之毒也。社会恶毒,时人恶劣。大宁乃宗法的社会,女人们,女子们,女孩们,何时才能不处处碰壁?
    我曾天真的以为,这碰壁是一时的,总有一天,这壁总是会打破的,天理昭昭,自有公道。可此刻碰来碰去,人已是碰晕了。生在这时代的青年们,这时代的女子们,需要有自信才活的下去。可我之身体,我之心灵已经破碎不堪了,这极尽人间的残酷与黑暗之事围囿与我。
    于请紫姑之事,我知许多同学言我日后必后悔,我只与你和新月说,季思雨永不后悔。若没有此糟,我仍受那牛马猪狗不如一般的生活,被家庭所支配,与其如此,不如堕入地狱,去换个崭新的前程!为了我,为了我大姊,为了千千万万个如我一般,如大姊一般的女子。
    如猪狗禽兽懵懂地活着,乃是愚蠢与蒙昧。溺水者尚要挣扎,命运不公,我已觉醒便要自救,若是沉溺这腐烂之中才是罪恶。
    明日我便踏上前往西洋的客船,我走了,不知何年何时归。愿你我都走向崭新的前程吧!
    不尽欲言,顺颂时祺。
    季思雨拜别,七月。
    作者有话说:
    【注1】:文中关于饽饽铺和点心,民国月饼的相关资料来源于网络,以及唐鲁孙先生的《大杂烩》电子版,并非作者原创,望周知。
    【注2】:季思雨的这封信的行文和用语参考了民国时期报纸的通信专栏内容,见小注1,保定寡妇会内容见小注2
    [1]汪丹.民国名报撷珍:女性潮汐[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3338
    刺虎.事与愿违[N].大公报,1929119
    樱、荔.不愿公开的一封信[N].大公报,1934318
    ◎最新评论:
    【五味杂陈】
    【好看!】
    【作者有话说这个格式直接唤起了我对论文的恐惧。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捉个虫,大铁链子从房梁上吊下来的】
    【有这种心性的女孩子即使不靠那张脸也能出人头地】
    好多屏蔽字,下面还有】
    带】
    【这口口研习班是那两个字,猜不出来】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啊.......】
    【自愧不如】
    【这一章季姑娘的信已经狠狠地反击了之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些评论了,言尽于此。】
    【有感动到】
    【想吃】
    【看这文涨了好多冷知识诶】
    【大大加油】
    完
    ◇ 第44章迢迢长路44
    ◎中秋诡事◎
    一封信看完, 洛萤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她将信重新交还给了凌铃。
    凌铃沉默了片刻开口:上次姐姐来学校见到了思雨,如今她走了, 我想也应当告诉你后续。
    只是不知, 思雨这一去何时归, 日后又会是怎样的境遇。
    洛萤拿起茶杯轻酌,她一个外人看到这封信都有些感慨,而与季思雨同窗四年的凌铃恐怕思绪更加难言。
    季思雨能有如此之魄力,于她而言, 如今已是逃离了黑暗的监牢, 朝着她向往的地方去了。纵使这路上荆棘遍布,艰难险阻, 在她眼中依旧是崭新的前程。诚如她所言,这是季思雨的自救,旁人之言语又如何?
    凌铃把手中信件缓缓折起来, 自从前天回家收到这封信, 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季思雨请紫姑的事情瞒不住,况且因为那副面容的变化也不是能遮掩得住的。
    她和苗新月因为在女中做见习□□的缘故,很少回女师大的宿舍,可即便如此,仍然听到了不少的风声。
    有人在背后说季思雨这张脸毁了,日后如何如何,怎么嫁人?
    从前那些主动对着季思雨讨好的男同学,也再也消失不见,反倒是听说男生那边大肆说起丑人多作怪, 如此毁容, 无人敢娶。
    凌铃听得到的已经是经由他人的转述, 言语委婉了些,可季思雨身处其中,她又要如何去面对呢?
    凌铃想着,思雨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了那搜前往西洋的客船?告别她的故国,她的友人,她的过去。
    季思雨与紫姑之间的纠葛,会到此为止吗?
    日后一切的一切,她都无从得知。
    有时候凌铃会想,换做是自己沦落季思雨那时的处境,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会有用自己的容貌性命来交易的魄力吗?会有离开自己所有一切的决绝吗?
    她不知道。
    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假设终究是假设,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而现在,她能做的只是为季思雨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愿。
    愿她前程似锦,愿她如自由的鸟儿飞翔于天空之上,跨过山,跨过海。
    没过多久凌铃就主动告辞,如今虽然放了暑假,还有一个月女中才开学,但燕大附属四中一天没有下录用通知,她也无法安心。
    凌铃的母亲虽然有绣庄的手艺十分赚钱,但这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趁着现在的这段时间,凌铃准备去做上门家教补贴家用。
    洛萤一出了会客室的门,就听见王妈在询问当铺的大家伙想要吃什么馅的月饼,上午走过的几家饽饽铺各色月饼被王小田代笔在纸上列了出来,准备进行投票。
    宁爷在柜台上扒拉着算盘,这正午的时候马上要吃晌午饭,铺子里并没有客人。
    要拿莲蓉枣泥和五仁的,苏式和南越的月饼也可买些尝鲜,权当是吃个新鲜了。
    南越府的茶楼月饼似乎有三两一个,五两一个的,听闻他们的月饼是论个卖的。
    不妨买两个这板鸭月饼分食,也尝尝这里边放肉的月饼是什么味儿,总不挤是和夹肉烧饼一个味儿。
    那可不准,月饼胚子是甜的,那肉定是咸的,又甜又咸的,那叫吃个什么......
    柜上正热烈讨论的时候,洛萤一个抬头看着少年头拎着自己的画卷回来。
    回来了?梁先生今日又不在?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洛萤问了一嘴。
    少年头点了点头,是啊姑娘,这连着几天了,旁边看相的说一直没见着梁先生人。
    听见这话,当铺大家伙的注意力又转移了过来。
    崔子铭捏了捏下巴,小义啊,那梁先生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可是知道他家在何处?
    蒋叔正过来叫几人换班吃饭,听见这话,连忙开口:
    可别乱说话,没准这梁先生回了家,有什么要事要办,兴许是一时之间走不开了呢。
    少年头拧了拧眉,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之前梁先生来摆画摊的时间也不准时,但若是有事或者不来,先生怕我扑空都会在前一天告诉我,这次没留个口信,我也不放心。
    崔先生,我不知道梁先生家在何处,许是怕被人盯上,梁先生也很少和其他人聊天拉呱,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想帮忙都帮不上。
    他叹了一口气。
    若是梁先生只是一时走不开,或者是忙着什么也就罢了。
    可少年头心里没说的是,梁先生一声不吭地走了人,是不是嫌弃他招人烦了?讨厌他了?
    一想到这里,少年头的心中就有些惴惴,整个人低落下来。
    行了,梁先生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缠了身,忙完了就会回来的,快去洗个手准备吃饭。洛萤看着他低头,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
    好了好了,都过来吃饭,今儿个吃糊塌子,新下来的瓠子,可香了,刚做好,快去吃。蒋叔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叫人吃饭的。
    哎呀,王妈做的糊塌子那个香啊,小义啊,走,吃饭去,你不是最爱吃了吗?崔子铭揽着少年头走出营业室。
    洛萤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糊塌子是真的好吃,这玩意儿最讲究现做现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东西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也吃过,只不过家里是用丝瓜做的,来了这里才知道,这正经的糊塌子,最正宗的做法是要用瓠子做的。
    瓠子就是瓠瓜,状似葫芦,但没有亚腰,比葫芦细又长,擦碎成细丝混上面粉鸡蛋清水调成糊,在微火的锅里摊成大饼,铲子再翻个面,就是一张好吃的糊塌子。
    饭桌上,焦黄中带着青绿的糊塌子蘸着酱油蒜泥的蘸料,热乎乎地吃到嘴里,热气腾腾,清爽甘甜,吃的人根本停不下来。
    一晃一个月,八月中秋节如期而至。
    中秋节的前几天,当铺里倒是迎来了营业高峰期。
    因为要过节的缘故,来了不少当东西的客人。
    过节停业一天,餐桌上各色的月饼切成了小块用小银叉子扎着吃,各个味道都能尝到。
    宁爷人老了牙口不好,小口小口地咬着切好的月饼。
    董家三兄弟吃起月饼就豪放得多,拿起整块的月饼吃。
    中秋团圆夜,崔子铭放假回家与家人相聚,摺头徐长平回家陪母亲,宁爷没有子女,董家三兄弟都在当铺,蒋叔王妈两口子的家就在这,还有被捡回来的少年头,都是留在当铺里过节的。
    许是老天爷也知道今天过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团圆饭要到晚上吃。
    上午无事,洛萤接了王妈的叮嘱,要去大荷地溜达一圈。
    大荷地,它的另一个名头倒是更加响亮鼎鼎大名的什刹海。
    中秋节出门游玩,但当铺总是要有人留守看着的,宁爷含笑挥挥手让洛萤带着少年头出去,又把董大派做保镖,蒋叔和王妈准备着团圆饭,另外的两兄弟负责留守保卫。
    这天路过了天桥市场,连天桥的卖艺人都少了一些。
    大家都回家过节了啊。少年头砸吧一声,习惯性地看向梁先生摆画摊的角落。
    那看相的先生都回家过节了,梁先生依旧没有回来。
    他快速地敛去失落,兴致勃勃地跟着洛萤还要董大讨论起了去大荷地。
    听说那边还新建了公园,也不知今天人会不会多。
    今儿个八月节,团圆饭还是要晚上吃,许是无事的人都要出来溜达逛逛。董大说着。
    街边的大车上摆着闻香用的果子,虎拉车,沙果,槟子,果香浓郁,路过一闻叫人心情也好。
    今儿个虽然是团圆节,但街上的胶皮依旧不少,从前门这边到大荷地的距离可不近,洛萤三人是坐了一段的黄包车,又体验了一把电车,这样也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此时入秋,这里的荷花已是渐渐残败,岸边有着一堆堆刚采上来的白莲藕。
    藕风轻,莲露冷,王妈打发他们过来也是为了买这最新鲜的莲藕,这是北宁秋日里的特产河鲜。
    洛萤看着,眼下还有不少人都特地排着队在挨个买莲藕。
    去年东家懒得动弹,还是王妈派我过来跑一趟买莲藕,也是如今日一般。董大说道。
    大荷地虽不算偏院,偌大京城,特意跑过来一趟买藕,也是只有闲人才能做的事儿。
    咱们北宁的藕与南方的藕不同,南藕多是七孔,短短粗粗的像个胖娃娃用来炖汤,吃起来粉润软糯,北宁的荷藕乃是九孔的,咱们也不爱炖汤,凉拌了脆生带着荷香,这大荷地的藕可跟外头的不一样,每年也就吃这么几天。
    一旁同样过来买莲藕的客人听着了他们说话,顺口搭话,听起来也是一位老饕。
    洛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受教了。没想到一个莲藕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人都说那个成语,藕断丝连,不过这成语用在南方藕上合适,咱北宁的藕掰断了也不会拉丝,要的就是个脆。
    排队买莲藕的你一言我一语,甚至讨论起了今天买完藕回家要如何做,这个说切片凉拌,那个说切丁清炒,顿时交流了起来。
    买好了一截莲藕,又绕着转悠了几圈,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买莲藕到不费什么,钱也不贵,只是这一来一回十分耗人,加一起拢共就三个多小时,就为了这么一截新鲜莲藕,不过每年拢共就这么一回,权当是吃个新鲜了。
    这让洛萤倒是颇为体会到了后世现代的吃货们,为了自己心爱的美味不惜跋涉千里的滋味。
    回到诚和当换了身衣服,又发现院子内多出来的案台,上摆月光码儿,八仙桌上摆着憨态可掬的兔儿爷和兔儿奶奶,这是晚上要拜月的供桌。
    兔儿爷和兔儿奶奶是泥像,油彩颜色缤纷,支棱着耳朵翘起三瓣嘴,看起来十分的憨态可掬。
    在现代的时候,洛萤是从来没有拜过这个的。
    而在原身的记忆里,奉天府那边也没有拜月的习俗,不过听王妈说,这无论是京里还是南方金陵南越苏杭那一头,都是要拜月神,拜月娘的。
    只不过有句老话叫做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如同只有男人祭祀灶王爷一样,这拜月是属于女人家的专属。
    从前这诚和当里的女人家只有王妈一个,每年只有王妈自己弄个小小的拜月仪式,今年有洛萤这个东家在,供桌也扑腾地大了一些。晚上洛萤还要同王妈一起拜月。
    从大荷地买回来的莲藕,王妈已经迅速地收拾好了一截鲜嫩如玉的长截藕,放在了兔儿爷的面前。
    洛萤心说,这兔儿爷按理说不应当是吃草吃胡萝卜的,怎么供奉了一只藕。
    王妈解释了才知道,这藕可不是供品,而是给兔儿爷享用完其他供品之后剔牙用的,剔牙过后,兔儿爷便不再是神仙,变成了孩子们的玩具,可以从这八仙供桌上拿下来玩耍。
    这一对儿兔儿爷兔儿奶奶,等拜月之后就给小义放屋子里去。
    知道了,干娘。少年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留给你屋里正好还能瞧着画画。洛萤看少年头一脸无可奈何,随即开问道。
    他呀,他那屋里的兔儿爷徒兔儿奶奶都比咱们铺子里的人多了吧?
    王小田笑着插话。
    怎么说?洛萤搭茬。
    王小田从院落桌上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北宁过这团圆节,大人是要给自家孩子请兔儿爷,请平安,亲朋好友也会给亲戚家的孩子送兔儿爷,送保护神,送祝福送吉祥,小义还没成年,仍是个孩子,前两年铺子里每人都送了他一个,我们还特地挑了不同的样式,他那屋的兔儿爷可攒的够多了。
    今年我说了好些次,的亏只有干爹干娘请了一对兔儿爷兔儿奶奶,不过加上这一对,我那屋子里的架子都要摆不下了。
    少年头虽然是抱怨,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屋子里的兔儿爷都是代表着大家对他满满的祝福。
    王妈和蒋叔在忙着做饭,这给月神和兔儿爷摆放供品的活就交给了洛萤和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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