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页
那少年身着黑衣,眉眼清秀,不知是何人,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一棵歪脖树下,周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沈疏嫣大胆上前问道:“这位小哥哥,敢问安庆殿要怎么走?”
那少年斜她一眼,并未应声。
“小哥哥?”沈疏嫣又唤了一声,没想那任非但不应声,还侧头转过身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别人问话你也不答,”沈疏嫣不满道,“真是失礼。”
眼前少年仍旧对她置之不理,沈疏嫣转了转眼珠子,立时换了个法子,她拿出袖中藏着的另一个柿子,递到少年手中,娇声娇气地说道:“小哥哥,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告诉我去安庆殿的路要怎么走,可好?”
少年仍不应声,沈疏嫣只觉从未见过如此冷漠又不识趣的人,但她在宫内走得着实有些累了,加之吃下果子后,四肢愈发酸痛无力,便索性在少年郎身侧坐下,而后将手里的柿子硬塞到他手中,心想着:让他不搭理自己,也叫他尝尝这果子的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长得可真好看?”
“你饿吗?”
沈疏嫣一贯话多,盯着身侧的少年郎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未得到回答,只觉这人不是聋的便是哑的,但仍旧自说自话地讲了许久,直到她看见坐在身侧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剥开手中的柿子,放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别吃!”沈疏嫣赶忙制止道,方才她把果子给他,存有戏弄的心思,想着这人这般无礼,也让他吃下这果子全身痛痒才好,可眼下真见人吃下果子,她又心生悔意,怕他难受。
“这果子吃下之后,会全身红肿痛痒的。”沈疏嫣一本正经道,可眼前少年对她的劝告置若罔闻,不仅不停下手上动作,还将整个果子一口吞进肚里。
“你……”沈疏嫣拦不住他,有些着急。
“这叫柿子,傻瓜。”少年忽然开口道。
“啊?原来你不是哑的啊。”
“这里是冷宫,从大门出去,先向北走再往东,穿过御花园,便是安庆殿了。”少年又道。
沈疏嫣愣愣点了点头,见少年起身往里走,在身后连叫了他几声都不搭理,便也不再多想,只转身离开,冲着他方才所说的方向离开。
那日宫宴之后,便是因为她胡乱走动,回府后便遭了父亲一顿责骂,还在祠堂罚跪了三日,若不是因为误食了柿子让她浑身痛痒了多日,恐怕罚得还要重。
母亲告诉她,那地方叫冷宫,里面有冤魂和野鬼,会抓小孩子,那地方是宫中禁忌,无人敢去。沈疏嫣不解,明明她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郎,怎么就成孤魂野鬼了,但怕母亲责骂,也没敢多言。
也是从那次宫宴之后,沈疏嫣才知道自己对柿子过敏,只要吃下一口,便会全身酸痛红肿,之后她便对柿子一物心存芥蒂,只要看到,便是一口也不敢多吃的。
因为受了责罚,又病了好些天,所以沈疏嫣对入宫之事印象尤为深刻,一直记到今日都没忘却。
沈疏嫣将幼时的窘事悉数告知,却见谢云祁面上表情一阵风云变幻,忽而轻笑,忽而摇头,忽而又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当真比春日的天气还要古怪。
当年她吃了柿子,回府后遭了责罚,是人尽皆知之事,可入了冷宫一事,却鲜有人知,她也从未对人提及,可夫君为何会无故问起,她幼时可曾去过冷宫一事?
……莫非?
“正是,”沈疏嫣还未将心中疑虑问出,谢云祁却先她一步做了回答,“正是本王。”
沈疏嫣愕然,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谢云祁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然他幼时在冷宫所受苦楚,却是用言语难以述说的。
谢云祁的生母出生不高,却生得极美,早年深得圣宠,诞下皇子后也曾风光一时,然在得到皇帝过分宠爱的同时,他的生母自也成了后宫所有嫔妃眼中的一根刺。
深宫之中就没有经久不衰的荣宠,且还是这样一位貌美又育有皇子的嫔妃。先帝有了新欢之后很快便将母妃抛诸脑后,日渐失宠之后,母妃便被人诬陷与男子私会,先帝震怒,将她贬至冷宫,谢云祁也随之入了冷宫,一待便是三年。
可随着先帝身体的日益衰弱,他的日益长大,后宫之人开始对他们母子虎视眈眈,十岁那年,母妃在冷宫中被人逼迫,服毒吐血而亡,临死前只对他说“出冷宫,寻皇后庇护,好好活下去。”
年幼的他看见母妃浑身是血,吓得晕厥倒地之后,再次醒来后,不仅患上了眼疾,性子也愈发阴鹫孤僻,冷宫无人问津,他只呆坐在一棵歪脖树下,一连几日,未说话也未进食。母妃死了,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曾想过一了百了,随母妃一道离开……直到那日,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递给自己一个柿子。
她聒噪又自傲,却意外地给他死水一般的生活重新点亮了希望,小姑娘自己吃柿子会过敏,便傻傻以为是柿子有毒,明明自己迷了路,却不急着招路离开,反倒同他说了不少废话,还有闲心担心他。
谢云祁身处冷宫多年,见惯了宫中捧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下作手段,小姑娘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已是他多年未感受过的温暖。
小姑娘走后没多久,谢云祁便以母妃之死为由,寻了机会面见父皇,一个十岁的皇子,后宫中多得是想要抚养他的嫔妃,最终他依母妃生前所言,寻了皇后娘娘庇护,养在皇后膝下,至此之后,,他日日勤谨修身,习武练剑,从不懈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