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别为他哭
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性出现在面前,塞莱斯提亚都会不由分说出手攻击。然而她本能地信任艾希礼,尽管背后的原因是她潜意识把他当作一个趋近完美的意象,而非一个人……更逞论一个男人。
她跟上去,被带到校医院病房,一路无话。护士长没在,艾希礼对这里熟悉得如同自家客厅,给她倒了水,又找来一些有助精神镇定的药剂。然后他问她是否需要叫人,得到否定的回复后,便打算就此退场。
鬼使神差地,她问:“你是不是在自己做研究?”
她完成了艾希礼忘在书中的每张草稿纸,也一直关注他的动向,但他们此前并未说过话,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在最狼狈时被目击的窘迫令她无法顾及许多,只想说些什么抹去这一切,绝不让艾希礼带着“她脆弱又无能”的印象离开。
艾希礼没有在意她明显越界的问法,甚至对她会知道这件事毫不诧异。少年抬起过分漂亮的眼睛,第一次与她视线接触,整个人忽然有了温度,仿佛凛冬晨雾融化的瞬间。
“对,”他把手藏到身后,“你知不知道……时间魔法?”
塞莱斯提亚独自回想着那次相识,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织,生出许多感慨。
隔着校医院两床之间的挂帘,“艾希礼”背朝他们的方向,对“塞莱斯提亚”描述他所构想的时间魔法形态。少女似乎没料到他真的肯说,短暂惊讶后迅速跟上思路,惊世骇俗的议题被轻易剖开来,如一次寻常的课堂讨论。
塞莱斯提亚看了片刻,客观地指出:“你的手指一直在抖。”
艾希礼埋在她肩窝的脸早已发烫,“我太紧张了。早知道你要问,前一天晚上就该开始写稿……”
“少夸张。”她脖根被艾希礼的发梢扫着,躲来躲去仍然很痒,终于发现他是故意在那里蹭,笑着去捏他的耳朵。
一帘之隔,他们这边打闹,那边简短的讨论只持续了十多分钟。少年接下来有课,不得不赶回主校区。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塞莱斯提亚突然拉住艾希礼:“你先别看——”
却说晚了。寂静再临,带走了接触新课题的兴奋。少女的虚影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眼底从未熄灭的火焰被什么浇湿,毫无预兆地……
掉下两行眼泪。
艾希礼握住塞莱斯提亚的手腕,“是因为他?”
——他?谁?
下一秒,塞莱斯提亚记起:她告诉过艾希礼,自己是在这天发现了前未婚夫令人作呕的嘴脸。虽然没有透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以艾希礼的敏锐,凭借这条线索,足够推断出她当时难看的脸色拜谁所赐。
然而,她的眼泪与阿诺德·霍雷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待她说清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解,就被拽着手腕,猛地拉进艾希礼怀里。身下病床发出吱呀一声,塞莱斯提亚的鼻子撞在他胸前,撞得不狠,只有轻微闷痛。
艾希礼抬起她的脸,塞莱斯提亚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露骨的厌恶和愤怒给尚未完全长开、与十年后相比稍显寡淡的面容染上灼目的艳色,令人心惊的美丽被提早释放,却没有时光的沉淀来调和其中噬人的攻击性。
那不是指向她的情绪,甚至不是因她而起的独占欲。他只是直白地厌恶那个人,就好像……
——就好像,他比她还要清楚,她的前未婚夫阿诺德·霍雷是个什么样的人渣。可她明明从未对任何人提过更衣室门口听到的内容。
塞莱斯提亚迎上艾希礼的视线,本想探究他更深一层的想法,却被盯得脊椎酥麻,情不自禁蜷起手指。清冽的薄雾化作火烧云,越来越近,向她倾压。
“别哭,别为他哭……”
艾希礼亲得她快要窒息,舌尖递来许多杂乱的思绪,诸如疼惜,诸如珍爱,诸如懊悔,诸如后怕……他搅动它们,也搅动她,让她无法好好分析。
一张挂帘隔开了十年前与十年后。一边的她无声流泪,一边的她眼中也泛起水汽,却出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缘由。
“没有,”她舌头打结,还缺氧,说话断断续续,“我不是因为他,才……”
像为塞莱斯提亚的说法佐证,十年前的她忽然用力抹了把脸,没有碰那些药剂,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随后,少女跳下病床,眼中重燃的火焰因怒意喷薄越发动人,一秒也不多等,快步走出门去。
艾希礼放她呼吸,惊讶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去了哪里?”
她喘匀了气,谈及这事,十年如一日地好战:“去找一些人,打爆一些头。”
艾希礼的神色复杂起来,比刚才还慌。塞莱斯提亚却无暇注意,“可惜,明明离打上一架只差一小段路,之前考试那门课的助教刚好有事找我帮忙。我以为只要阿诺德·霍雷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还在学院,他们就一个都跑不掉,没什么好急,所以先去替助教批改试卷。谁知道……”
一天都没过,他们就在那间更衣室里练习禁术,玩火自焚。阿诺德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她眼前,只留下一纸失效的婚约,成了她挣脱枷锁的契机。
她终于发现艾希礼神色不对,“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艾希礼摇了摇头,岔开话题:“既然不是他,你到底为什么哭?”
塞莱斯提亚见他不肯说,也没追究。她想了想,道:“简单来讲……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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