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页
更让他心酸的是,张修明对此只是无奈一笑,随即面目和蔼地拍了拍温祺玉的肩膀:“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儿。”
江祺枫无言,转过身去把行李搬进后备箱。
身后,温祺玉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朝着裴临川热情地问了好:“裴叔我是温祺玉,这箱子给我吧,您和师父直接上车就成。”
裴临川没有推辞,松开手之后乐呵呵看向张修明:“你怎么没说你还有个徒弟?”
张修明面无表情,但语气中满是嫌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事儿。”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你想多了。”
——
东城唐老先生去世的消息传遍了相声行,惊动了行业内外不少演员和观众。
老先生一辈子没沾染过恩怨事,也从来不和同行争名利,是以不论东城的同盟还是对家,都敬重他三分。
追悼会当天来的人不少,有陌生的面孔,亦有久别的故人。
曲阑社后台那幅旧照片上的六个人,相隔将近十年,今儿是头一次聚齐。
追悼会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离场时,谢言迎面碰上了昔日的兄弟们,脸色微微一僵。
不光是他,其他人眼中的神色也多是耐人寻味,气氛骤然陷入尴尬。
六年前谢言跳槽去东城的那档子事儿,在场众人都是知道的。此时张修明没有开口,旁人也不好出声。
僵持了片刻,谢言别过脸去,打算就这么擦身而过。
然而张修明却是停在原地,正眼看着他,问道:“当初你说老爷子对你有恩,如今这恩情还完了吗?”
谢言目光一黯,用沉默避开了张修明这一问。
一旁晏修文刚打算缓和两句打个圆场,张修明又开口了:“你去东城六年,头顶虚名不少,去过许多校园,开过几场讲座……你多久没出作品了?”
谢言无话,他确实无从争辩。他的无奈,根本无法对旁人说。
“算了算了,咱也都不年轻了,往后各自安好吧。”晏修文这话是拉着张修明说的,可大伙儿都听得出最末那句到底说的是谁。
同样尴尬的故人重逢还发生在场外的另一边。
唐崇安前两天接到噩耗匆匆赶回北京,又是操办后事又是安抚人心,已经好些天没休息了,此时面色难免有些憔悴。
他身旁的黄齐英却不会看人脸色,喋喋不休了一路。
“咱们去年下半年票房缩水不少,你可别再掉以轻心了,如今外边人都说咱们还不如双祺社那帮黄毛小子。”
“首都剧院没了不要紧,换一家合作就是,首都还能缺剧院吗?”
“要我说,开箱之后咱们得筹办专场了,老先生一生奉献给相声艺术,咱们得办致敬前辈的专场,回馈给咱们东城的老观众。”
“你有没有在听啊?”
“还有啊……”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旁突然安静,唐崇安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便对上了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江祺枫也没料到在这儿遇上「故人」,脸上稍稍一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稍稍低了一头,在态度上给足了尊重。
“唐老板……”
看到这张年轻的面孔,唐崇安不得不回想起过去的一年,双祺社那帮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众多同行之中大放异彩,连东城茶社这般屹立不倒的金字招牌都被他们抢尽风头。
唐崇安心底隐隐有些烦躁,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
“江老板……”
第一百零六章 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
在这种场合下,争锋相对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江祺枫不动声色侧过身,身旁的温祺玉和徐照岚也跟着退了一步,三人让出了道路,江祺枫压着声音奉上一句:“唐老板,节哀。”
明明是一句诚恳的宽慰,唐崇安却从中听出了……怜悯……
“你觉得我,哀?”他眉头紧锁,瞪着江祺枫的目光中夹杂着两分狠厉。
江祺枫眉心一跳,有点无语。
“您要是保持乐观那当然更好。”
说罢,也不再等唐崇安先过了,直接绕过两人径自离开。
温祺玉一路沉默地跟在江祺枫身后,暗里却是忍不住咂舌,直等到身后再也看不到唐崇安和黄齐英的身影,才忍不住小声说:“这唐老板是因为老爷子去世悲痛出毛病了吗?竟然跟咱们这些后辈抬杠,也不嫌丢人。”
“他这人虚伪的很,今儿不过是忘了作戏,原形毕露而已。”徐照岚冷哼了一声说道。
江祺枫看了徐照岚一眼,有些意外他的反应。这人平时一贯是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心上,很少像这样对一个人深恶痛恨。
“你和唐老板有过节?”
提起旧事,徐照岚的脸色更加难看。“当年我跟你说过,我自个儿跑来北/京是因为和老杨闹了矛盾,后来我才知道,那事儿跟姓唐的脱不了干系,他演得一副正人君子宽和模样,我还真信了他的邪!现在想起他虚伪的样子,我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江祺枫眉头微皱,一时竟不知该叹他什么好。
“他还真是撬墙角的一把好手。”
——
三月惊蛰,春回大地。
东城茶社、曲阑社、双祺社陆续开箱,开始投身于新的一年新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