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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位门派内寻常的长老,在人间收养到一个苦命的少年。
喝下一杯敬师茶,从此结下一段师徒缘分。
而后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他们互生出爱慕相思,系了红绳的灵鸽飞遍四方界,传递着一份份烫花洒金的请柬。
周明归和薄紫衣各带了贺礼来,调侃他终于开了窍,又祝他们喜乐平安,永以为好。
碧蓝天穹云气翻卷,仙庭的真仙们翩然飞过,在凡间留下一些神仙的传说。
人间家家户户在为除夕夜而忙碌,一串串灯笼悬挂门前,火树银花,没有某日邪流灌顶的恐惧,亦无朝不保夕,流离失所。
冰灵根的辜春春在冬日却最是散漫,他喜这落雪景致,就会搬了榻椅来这湖心亭,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宗门里的事务也并不繁忙。
徒弟太过有出息的后果就是当师父的百无聊赖,于是他就买了人间的话本子来打发时间,碰上故事精彩的便会再买一份送给掌门师尊。
不过相饮离看的话本比较奔放,人菜瘾大,还不能让冰块脸师弟发现,不然会被按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来试试看。
相辜春看罢了话本,又编了几页要给宗门弟子学的剑谱初稿,困意上涌,便慢慢睡着。
直到慢慢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将他散落在地的手稿一张张收起来,纸面相擦出细微的声响,仿佛一寸寸摩挲在了心上。
来人轻轻将他的的长发打理好,碎发挽于耳后,徒弟仿佛少年一般,于情事上仍是生涩,可亦情难自已,几声喘息扑来面上,微生俯下了身,在师尊唇上落下一个惊心动魄的吻。
微生的心跳声太响了,他趁着外出除魔的空隙千里赶回,似乎不想让师尊认为他耽于情爱失了体统稳重,便又隐去声息飞快地离去。
那个吻如雪花落在唇间,带着清凌凌的气息,久久不去。
相辜春的梦便在此刻醒来。
他一步步踏出了心魔阵,身后的画面碎成了淡紫色的光点。
含山之巅,他望向远方的白水黑山、灯火万家,湿润的风吹开了额发,那梦境的碎片在眼底晃出一段一段斑斓的光影,再一段一段地消失在烟云流转间。
这片天地甚美,有无妄的眷恋,有细腻的温存,有不肯放手的执念。
相辜春想:天道,你该知道,我分明只是差了那么一步。
我分明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无声地笑起来,眼泪滑落,流散在了风中。
*
与此同时,微生从床榻上坐起,眼底清明一片,他用食指碰了碰嘴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柔软冰凉的触感。
抬手时他手腕上的红镯碰在了床头,发出“叮”的一声响。
从少年时期开始,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会像囤积过冬果实的动物一样,收集着修仙界的法器灵财。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收集下来,维续了数十年之久。
这在动荡不安的修真界是很困难的事情,但他做到了,并且为之欣喜,每一次收到什么东西,就好像离那个梦又近了一些。
他要给自己攒下丰厚的聘礼或嫁妆,他要迎他的师尊回家,他要迎他的爱人回家。
可如今这个梦全然碎在了眼前。
他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红镯,道:“师尊,对不起,我做不了你留在含山上的那个人,生生死死,我都想陪你。”
他写下一封信,灵鸽飞出山门。
行至半路的薄紫衣再未撑那红伞,他披满身风雪,抬起头,星辰隐于云后,晦暗不明。
他接下那只灵鸽,重重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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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折雪:为嘛回忆篇这么扎心?
迢:咳咳,你看,你以前的心愿不也在沈长老时期差不多都实现了咪?
第90章 惊蛰
开春那日相辜春将要离开含山,作为仙庭真仙去到太清宗隐居。
他对外称闭关研习大阵之事,再不见旁人,宗门事务逐渐交予殊音真人代管。
闻殊音是昔日下修界宗门之首,与相饮离私交甚好,也几乎是看着相辜春从襁褓中的婴孩长到一位风姿卓然的青年。
下修界修者的寿命远没有上修界修士们那么长,假若相辜春不走,日后必然是要由他送闻殊音羽化虚空。
可如今二人对坐饮酒,倒成了晚辈向长辈托付。
殊音真人亦有爱妻道侣,膝下更有一双儿女,年纪甚至比相辜春还要大些。
冬意未歇,料峭清风吹得人遍体生寒,闻殊音抬眸去看一桌之隔的相辜春。
他好似忽然惊觉,他们这被寄予厚望的代掌门,也不过才只渡过了漫长修真岁月的一小段而已。
“就是这样,若此事得成,日后宗门便可定期召开大比,广纳有志之士,我宗剑道修者居多,但仍需多栽培其余道种,道法修习无高低贵贱之分,若有机缘,或可开一书院教习百姓防身及修身养性的方法。”
相辜春要交代的事情太多,道:“至于邪流白沙之地,地脉薄弱,暂时不适宜居住,可请药宗弟子开辟仙植林田,温养地气。最初百年人间休养生息,修士亦需……”
“辜春。”殊音塌下肩,哑声道:“微生已在外等了许久了,去见见他吧。”
灵屏依然覆盖住三盏酒峰上的庭院楼台,相辜春的目光落向月门,默然片刻,转回后继续将诸多事宜与闻殊音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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