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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个宗门同门来往甚少,宗内也并不严禁飞行,故而抬头看天,时常是弟子孤影一晃,宛如无名湖上的一只点水紫蝶。
无名湖倒映着湛蓝天穹,水玉般莹润透亮,无波无澜。
沈折雪静观片刻,感知到水汽缭绕间隐约有了丝丝寒意。
严远寒的身影出现在身后,道:“沈长老。”
一层灵波荡开,强悍的屏障张开,将两人隔绝于外界。
天道垂目下开屏障以防窥听,在帝子降兮的礼法中算是大不敬,但又实在是严远寒的风格。
严长老向来话少,言简意赅道:“开宗大典后,与我下阵。”
有严长老这句话,沈折雪就放了心,只多问一句:“可还有他人同行?”
“有。”严远寒道,“到时你便知晓。”
沈折雪颔首称是。
时渊要和师尊一同下阵探寻,原本沈折雪尚有犹豫,但有了那夜君如镜的一番话,左右他们都是已将时渊看成了和天道打斗的一方,再怎样也怎样不到哪里去,待在帝子降兮亦或是下阵差别也不大了。
何况时渊身体里的邪流暗种依然让沈折雪忧心,如今邪流之事已在四方界产生异变,一昧躲藏未必是好事。
“开宗大典那日,帝子降兮请天下卦,此事……”
沈折雪向来遵循着在严长老跟前绝不废话的原则,但这件事未免过于蹊跷,末了还是试探性问了一句:“您如何看?”
严远寒不置可否,许久后却是道:“这是天下人的命数吗?”
如此一问,沈折雪着实有些讶异。
严远寒面色淡然,转过来看他,重复道:“你认为这是天下人的命数吗?”
沈折雪垂目想了想,再抬眼时说:“那是千千万万个天道。”
严远寒与他沉默而对,不再发问亦不再出声,半晌后拂袖转身,离开了。
送走严远寒后沈折雪回到卧房,有侍女前来递上了开宗大典的帖子,他凝视那端正的字迹,叹了口气。
后几日陆陆续续有帝子降兮的傀儡来给太清宗的弟子们测算命途,给的卜辞大多模棱两可,太清宗的人也就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开宗大典在十日后召开。
作为外客沈折雪等人不得近距离参加,但可在远游楼前观望。
大典那日清晨,帝子降兮依然静谧无声,丝毫看不出即将召开甚么盛大仪式的样子。
直到一声震慑识海的钟声敲响,回荡天地,悬空灵屏荡起了阵阵涟漪。
钟声在上空传响,紫衣的宗门弟子鱼贯而出,如奔赴仙宴的紫衣仙客,穿行在帝子降兮中。
他们皆是盛装华服,又默不作声,井然有序地涌向星台。
“居然有这么多人。”小弟子们抬头望天,诧异道。
其实比起太清宗,帝子降兮的门徒并不是很多,甚至连个稍微景气些的小宗门都比不上。
但数日居住下来,他们几乎都要认为这诺大宗门里找不出一百个人,毕竟每天能瞧见一两个都算稀罕事。
远方的钟声愈发频繁,天空紫气萦绕,祥云千里。
七位灵君领门下弟子于星台下,拂开衣袍跪落下去,虔诚地念诵着冗长的祝词,其声之大几乎盖过了沉重的钟鸣。
太清宗众人皆屏息凝神,被那祝唱声所震撼。
紧接着一道紫光从天而降,落于那高耸入云的星台上方,一道磅礴灵力向四方激荡,不及任何阻挠,穿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识海和身躯。
许久后,秦姑真感觉被拉了拉衣袖。
“秦师姐,那上面是镜君司命吗,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秦姑真答不上来。
也许平日里的君如镜不过是一个稍有实力的强者,但此刻他已不再仅仅是四方界的修士。
这是秦姑真第一次在这样远的距离观看祈祝的仪式,没有了星台下激荡魂灵的震颤,她心中忽而生出一个疑问。
君如镜此刻又在想些什么,他真的虔诚到能够被天道恩宠的地步么?
继而她又莫名想到了冷文烟,幻境中九死一生的宗主嫡女靠在床头,吃下她喂过去的一匙药,虚弱地笑了,道:“多谢。”
时渊站在沈折雪身侧,低声道:“师尊,君如镜是否能看见自己的未来。”
“也许。”沈折雪说:“知与不知,这便是两种结果了。”
他们无法以神识探查高台上的情况,但君如镜必然在跳舞,伴随他衣袖的风声是浪涛般的灵波荡漾出去,所有人只觉一道光芒闪过,再睁眼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已经不在原地。
——是幻术。
沈折雪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茫茫雪地,意识到君如镜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向天下人问卦。
这是一场堪称逆天的大幻境,其范围包拢四方界,所有向灵阵内放入生辰八字的百姓都将一同沉入幻境之中,以求问一个关乎未来的答案。
身后传来了靴底踩实雪面的闷响,沈折雪听见了君如镜的声音。
幻境中他的嗓音比平日里要哑,他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沈折雪无法回头,他听见自己说:“是,我来……问卦。”
君如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回不来了。”他毫不委婉道:“此去阵下,再无转圜。”
好嘛,直接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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