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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充斥着物体烧焦的刺鼻味道,随着火灭,山丘又被黑夜笼罩。有人打着手电筒在找扑火时丢失的东西,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山岭,手电筒掉到地上,找东西那人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指着花田内一处烧焦的地方:“那,那是……”
又有几束光柱照了过去,晃动过后,同时停了下来。燃烧后满目疮痍的向日葵花田内躺着一具尸体。
烧焦的人类尸体。
围在四周的人群被这场面吓得慌乱散开,年长的人组织大家后退,大着胆上前确认生死后跑回家打电话报警。
电筒的光柱还在焦土间闪烁,只是谁都不敢往那具烧焦的尸体上照。季商捡起一个掉到地上的手电筒探了过去,然后在某处停了下来。
烧焦尸体不远处,燃尽的草灰黑土上躺着一条金属手链,这手链也被火烧过,虽已看不清本来颜色,但季商认得手链上的桃心铃铛。
丁思新下午出门时,甩着手一路叮叮当当作响,季商当时还调侃她带着狗铃铛。
警方检测出尸体上有酒精,四周手持烟花和烧化的蜡烛痕迹,重度灼烧过后的尸体没有查到外部伤害迹象和他人留下的交互痕迹,无性侵,口鼻腔内有灰烬,丁思新被烧死时还有意识。
据当日和丁思新聚会的朋友交代,丁思新离开时说要去见一名叫韩勋的男同学,这人在追丁思新。韩勋成为嫌疑人,但被带到警局问完话后又被送回家。韩勋那日原本约了丁思新给她单独过生日,但韩勋母亲发现他早恋苗头,将其锁在家中,一整天都没出过门。
消息传开后,几乎没有人相信韩勋是清白的,包含丁恒远一家。晚上十点,一个小姑娘愿意把信任赋予的人实在有限,况且还有烟花,蜡烛,酒精这些东西,一件件都暗示着两人间的亲密关系。所有人都认为丁思新即便不是韩勋杀害的,那也绝对是约会时惹火烧山意外身亡,不管怎么样韩勋都脱不了干系。
那几日季商想陪着丁恒远,对方却总是避而不见,夜里丁恒远的窗户一直亮着灯,季商在院外站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丁思新的死被定性为意外死亡,下葬前夜,季商见到了丁恒远。丁恒远却说,如果那晚他没有跟季商在屋内厮混,早早到车站去接丁思新回家,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在丁思新下葬那日下午,外婆侯素珍帮季商洗衣服时从衣兜里发现丁恒远送季商的MP4。
纯白色已经染上了黑色污迹,在花田救火那晚季商丢失过一次,后来又在山路上找了回来。
他记起丁恒远说过下了几首歌在里面,想着他当时附耳过来的模样,也不过短短几日,却似乎再也回不到那时了。丁恒远说得没错,丁思新的死,他俩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季商边流泪,边戴上耳机,然而耳机内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战栗不止。
那不是什么浪漫情歌,或者深情表白。
那是一段丁思新被害现场的录音。
第40章 阿斯莫德
录音中有三个男人的声音,以及丁思新被闷在嘴里的哭喊声。
“向青,用这个把她的嘴堵上。手给我按紧了。”
“张闯,我他妈让你按腿,不是让你摸。急个屁啊你!”
“一个乡下妹,傲什么傲,比你漂亮的老子都玩多了。给你蹬鼻子上脸,来劲儿了!”
“等你的同学,朋友,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看到你的裸I照,看你还傲不傲得起来!”
“你他妈没吃饭啊?没听见她喊这么大声吗?会不会堵嘴,还要老子给你示范吗?”
“……”
再后来所有声音都渐渐远了,只剩下凌乱而急促的奔跑声。
王景平有一个同款MP4,录音中也没人提起过王景平。所以季商推测这段录音是王景平录下的。而他与王景平在救火那日,慌乱中阴差阳错拿了对方的MP4。
丁恒远一家还在墓地,勃然大怒、丧失理智的季商独自闯进了吴英姿家,然而季商还没来得及质问王景平,便被人从身后敲晕过去。
季商看着露台上那串轻摆的风铃发呆,尹灏轻轻握了握他攥紧的手,像是在安慰:“你告诉丁恒远了吗?”
季商点了点头,随即无奈地笑了:“但MP4被换了,换成了原本丁恒远送我那个。我报了警,警方在王景平的MP4上并没有找到那段录音,只找到了一段警匪电影里的类似场景录音。”
“警方怀疑那是我听录音后,产生的臆想。”
季商停了许久,他还记得当时丁恒远听他讲这件事时的表情:“所有人都觉得我听错了,丁恒远也不相信我,但我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丁思新下葬了,那段录音不知去向,当晚救火的村民中很多人都证实亲眼看到住在吴英姿家那几个男孩,起火时从家中跑出来,随着人流一起去山丘救火。连我,连我自己也在路上遇见了王景平和向青。我很确信我从录音中听到了什么,但是,我又怕有一天,也许连自己都要开始产生怀疑了……”
所以季商将这件事半真半假地记录下来,连同在夏日里匆匆结束的短暂感情。像一场太过甜美的梦,结局急转而下,惊悚而残忍。这么些年来一直纠缠在季商的记录里,分不清,是逝去的感情更让他伤怀,还是丁思新的死更让他无法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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