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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瑾眯了眯眼:“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在边境?”
“我不是希望,我是认定。”明飞卿笃定地道,“我认定你此次会有去无回!”
“......”淮瑾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又沉下去——这人新婚第一日说的话是半点不掺假,当真日日盼着守寡呢。
“我能在三年内收回东边十六城,西夷区区小国,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会输?”
“你就是会输!不光是你,整个西溱都会就此败落!二十万人都会死在边境!”
“你胡说什么?什么二十万人?你怎么知道这次西征的军队是二十万?!”
意识到自己失言,明飞卿立时懊悔——既然决定置身事外,何必管他死活?
他闭上嘴,一句话不肯再说。
淮子玉却被他实打实地气到了:“当年荼州沦陷,是因为我羽翼未丰,如今我成了储君,手握天下兵权,你还觉得我打不赢一场战?”
明飞卿眼前划过前世种种死伤无数的战报:“就是因为你这自以为是的傲慢,所以才会...才会酿成大错!”
“大错?什么大错?我此生最大的错就是当年没能保住荼州十万百姓,没能保住你!!”
明飞卿猛地抬眸,恍惚看到了十八岁的淮瑾,他甘愿为十八岁的淮子玉在南国忍辱负重三年,哪怕尊严尽失身体残破也无怨无悔。
重生以来,他极少去回想那段痛苦的记忆,此刻听淮瑾提起当年,恍然生出了几分旧情。
如果此次西征的主帅是淮瑾,是不是意味着半年后身首异处,首级被挂在峡谷的人也成了淮瑾?
明飞卿失神地退却两步,看淮瑾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他忽然问:“你何时出征?”
淮瑾一愣,微微垂眸说:“三日后。”
“三日后?!”
明飞卿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急,如果西征注定惨败,那这三天,就是他此生和淮瑾最后的相处时光了。
新婚时,想着这一世能守寡就好了,没想到愿望成真得如此之快。
内心竟有一丝暗喜。
“那我让细春给殿下备好行李,天冷了,衣服多带些。”
成婚以来,明飞卿第一次对淮瑾展露出几分温柔。
将死之人,他愿意施予怜悯。
淮瑾得寸进尺:“我要你给我收拾衣物。”
“好吧。”明飞卿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吃饭时,他甚至允许淮子玉坐在他对面一起用膳。
“想吃虾仁。”明明什锦虾仁这道菜就在他面前,淮瑾却像断了手一样,不会自己夹。
在旁边侍候的细春生怕少君会把一整盘虾仁扣到殿下脸上——性情大变的明公子,一定做得出这种事。
明飞卿却真地夹了一只虾仁放进淮瑾碗里:“喜欢吃什么都可以。”
吃一顿少一顿。
淮子玉盯着碗里晶莹剔透的虾仁,窃喜不已。
吃一顿晚饭,他让明飞卿给他夹了十几次菜,中途还盛了一碗汤,添了两碗米饭。
“殿下这般不能自理,去了边境只怕要饿死。”明飞卿一边顺从他一边嘴上不饶人。
淮瑾也不介意,他又不可能真地饿死:“卿卿说什么话,本王都很爱听。”
明飞卿无语地看他一眼。
用完晚膳,淮瑾身边的几位将领登门来商议军事,宋百也在其中。
明飞卿远远瞧着,只当是大战在即,要商议制敌之道。
书房的门一关就是两个时辰。
细春见少君枯坐在亭子里,似乎心有忧愁。
“奴婢让人做了殿下爱吃的糕点,少君要不要亲自送去书房?”
明飞卿看了一眼细春,细春朝他笑了笑。
“姑姑很是细心。”
他接受了这个提议,让人取了两盘糕点并一壶好茶,打算以送吃之名行窥探军事机密之事。
明飞卿把糕点送去书房时,那群将领刚刚走出内院,书房里只剩下淮子玉和宋百两人。
看见两盘甜香的糕点和热乎的御前八棵,淮瑾脸上立刻爬上笑意:“太子妃终于学会体贴人了。”
明飞卿懒得反驳,他看了一眼宋百,宋将军乐呵呵地朝他打了声招呼,而后绕到桌边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
明飞卿看他这般憨厚,忍不住问了句:“将军此次可要一同西征?”
宋百口中的糕点还未咽下,没及时回答上来,淮瑾先道:“他不去,挂帅的是我。”
宋百压了一口茶水,正要说什么,淮子玉一个眼刀扔来,宋将军立刻拿起糕点自觉堵住了自己的嘴。
两人之间这番交涉,明飞卿并未察觉。
他的视线全部落在桌上的沙盘上。
那上面的排兵布阵已经有了雏形,想来就是此次西征的制敌大计。
淮瑾屏退了细春等人,将门关上,这才品了一盏茶,见明飞卿对沙盘感兴趣,走过去问:“有何高见?”
明飞卿看着眼前的沙盘,上面的兵法矩阵,部署得极为周密,如淮瑾所说,他能在三年内攻下东境十六城,区区一个西夷,本该不在话下。
前世西征惨败,根本不是宋百领军不力,而是老天在帮西夷。
那场大雪来得出人意料,那场雪灾砸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要知道西边边境是极少极少会有雪的。
当年恐怕连西夷国君都被那场雪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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