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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在身上的被子太重了,玄龙的呼吸越来越艰难,人在油尽灯竭的时候自己是有感觉的,有的人知道自己快死了,会在前一天将住所打扫一遍,然后干干净净地离开。
玄龙这般境况是做不到干净了,他尽力说着想留下的话,燕鸢却嫌他呱噪,要他别说话。
他是条知好歹的龙,若在平时,定就不言语了,今日格外地不听话,分明没力气了还不肯停嘴。
他告诉燕鸢。
“内丹……没有了。”
“什么。”
“内丹……没有……了……”
燕鸢没明白玄龙的意思,他不想去深究:“这时便不要说这些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妖死后,躯体会消散在世间,玄龙是想说,叫他趁早将孩子剖出来,再挖了心,便还来得及。
若等他死了,就什么都晚了。
玄龙口中的呢喃声弱下去,到后来只能看到唇在动,凑近听都听不清了,燕鸢狂躁地质问外头的守卫,为何花精还没来,在他准备命人去催的时候,花精终于来了。
其实半个时辰根本没到,花精接到诏令就跟着侍卫驰马进宫,连马车都未坐,是玄龙的血流了太多,便显得时间漫长。
花精见到玄龙的模样,身形一晃就跪了下去:“阿龙……”
她知道。
就在今日了。
燕鸢讨厌花精这泫然欲泣的样子,好像玄龙真要没命了似的。
“你再不快些,孩子便真要憋死了。”
花精抬起粉袖抹了把泪,吃力地将玄龙的上身抱起在怀中,这一动势必牵扯到伤口,玄龙痛得厉害,低哼一声,迷迷糊糊睁了眼。
花娘在他耳边柔声说:“阿龙,是我……花娘来了……”
“我帮你……将孩子生下来……”
玄龙:“……麻烦你了。”
花娘没忍住抽泣了下,掌心变出个小绿瓶,拔了塞子送到玄龙唇边:“喝了这药,便不疼了……”
那里头装的是止痛的灵药,虽然不能将他的痛苦全然抹去,好歹能舒服些,可以暂时令他恢复点力气。
生孩子是需要许多力气的。
玄龙勉强吞了汤药,靠在花娘肩头昏昏欲睡。
燕鸢皱着眉看他们,想将玄龙夺过来让自己抱着,可他满身的伤,着实不方便。
花娘抬头对燕鸢道:“你、你去叫人准备些吃的。”
“阿龙没力气,需要吃东西。”
他故意苛待他,连顿好些的饭食都不给他,叫他整日食素,造成今日的局面,与燕鸢脱不开半分关系,这时候他倒是肯对玄龙好了,扭头便对甬道中的守卫说。
“他喜食生鱼片,去准备生鱼片来,要快。”
守卫领命离开。
花精变出粒漆黑的药丸,送到玄龙唇边:“阿龙……这是催产药,你吃了它,孩子很快便能出来与你相见了。”
“好……”玄龙张口将药吃了,舌苔上漫开一股苦涩,直苦到了心中去。药吞下去没多久,腹中本已停歇的痛突然卷土重来,比先前更猛烈。
“恩……”玄龙重重喘息出声,双手无意识地扣入身下。
薄薄的稻草下面是水泥地,花精抓住他的手,怕他伤到自己,却不想摸到玄龙指骨碎裂,花精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转为抓住玄龙没有受伤的手掌,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力量。
“阿龙……用力,将孩子往下挤。”
玄龙双腿曲着,本能地跟着花精的指令使力,那催产药是妖族专用,力道很足,随着药效渐浓,宫口很快开到了五指,明显感到孩子往下坠了许多,可还远远不够。
他活了万年,受过大大小小许多劫难,其中最难熬的是九天雷劫,九道天雷同时劈下来,连灵魂都撕扯着痛,不曾想这产子之痛,竟没比九天雷劫舒服多少。
兴许是因他的噬魂之痛不巧在这时发作了吧,再加上腹中十多把刀同时绞动般的痛,玄龙渐渐撑不住了,曲起的双腿滑下去。
“我怕……我生不出来了……”
燕鸢眼底映着玄龙身下那片血红,问花精:“为何还没动静?血都快流光了你为何不先帮他止血?”
“你快帮他止血。”
花精没搭理燕鸢,压着哭腔在玄龙耳边说:“生得出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会护着孩子平安……”
玄龙放心地点头,虚声道:“若我生不出来……你便,帮我……将孩子剖出来……好吗。”
花精哽咽出声。
燕鸢神色冷戾地看着二人:“你们在说什么?”
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花精克制住情绪,叫燕鸢帮玄龙把腿曲起来,按住别动。燕鸢按照花精说得做了,见花精又变出个小药瓶给玄龙喝药。
那药有奇效,喝下去玄龙就能恢复力气,有花精在,燕鸢不认为玄龙会出事,但还是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心惊。
“嗬呃……”
玄龙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如同人族濒死前的挣扎,燕鸢双手轻易就能按住玄龙双脚阻止他乱动,他有了力气,也只够用一阵,过一阵就得靠在花娘身上歇一歇再继续,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面色如纸。
血色的囚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腹部高耸,便显得四肢瘦得惊人,从前他的身体不是这样的,那双腿修长却有力,紧绷的时候会出现纤薄流畅的线条,哪里像会这样半点力道都没有,瘦得几乎就剩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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