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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老人抬手抹泪。
褚墨递了条手帕过去,老人接过擦了擦,笑道:“让客人您笑话了。”
“为什么不离开?”褚墨问道。
“唉。”老者摇摇头,“怎么没离开?早在城主下令填井没多久,就有一群年轻人结队离开了,可哪里知道他们第二天里头又原样回来了。”
褚墨来了些兴致,“回来了?怎么说?”
“老朽也不清楚,只听族中有青年说,像是遇见了鬼打墙,他们走了整整一天,回醒过来又到了城门口。”老者提起来还皱着眉,“起初有人不信邪,便纷纷组队尝试,结果你猜怎么着?”
褚墨道:“都回来了?”
“可不是吗,一个也没少,全回来了。”老人说道,“起先我以为是所有人都出不去,可后来看外来人却是可以出去的,被困住的只有我们本城居民。”
“后来城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没有粮食没有水,咱们也不是大家族,银钱也都消耗光了,好在我知道这里有一口井,就举族搬了过来,想着靠这口井还能活得下去。”
“起初也还是好的,房子修起来了,也开垦了一些地,种了些粮食,勉强能不饿死。可好景不长,没两年就开始限制用水了。实不相瞒,从二十年前,我就觉得城里那些井水……”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低下头不再言语,半晌说道:“唉,不提了。”
褚墨又问:“那外面这些孩子?”
老人望了眼紧闭的大门,“都是族中小儿,顽皮得很,不用理会他们就是了。”
“多谢老人家提醒。”褚墨起身告辞,“时候不早,我们先行告辞了,此番打扰老人家了。”
从老人家里出来,门外的孩子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放眼望去,这小小的村庄竟一丝人气也无。
正思索间,褚墨忽听得许久不曾说话的迟无尚问道:“可有何不解?”
褚墨点头,“这老人最后不太对劲,神情僵硬,似是被什么控制了,可我却未在他身上发现有何不妥。”
“你可听说过引线蛊?”迟无尚问道。
引线蛊,顾名思义,它如同一根引线,被种入此蛊之人会一定程度上受种蛊者的控制。
不过因种蛊所需周期太长,加之对被种入者也只是有条件的控制,故而近千年来都无人再使用,记载上记录也是失传状态。
听得迟无尚此说,褚墨恍然,起初老人说城民们外出总会回来时他还疑惑周围并无任何阵法痕迹,如此一来也便说得通了。
如要给全城的居民种下蛊毒,井水便是最好的方法。八年前填井,而种蛊的周期是十年,也就是此任城主上任的第三年便给井里下了蛊,城民每日喝井中之水,全中了蛊毒,被控制在城内或城郊范围内。缺水缺食,本性控制之下,人难免产生魔念,这也是迟无尚先前说那些人入魔的原因。
至于那些活尸状态的孩子,也是引线蛊控制下的产物。
可那幕后之人为何要这么做,催生这么多魔人做什么?褚墨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迟无尚抬手,将褚墨被风吹乱的鬓角抚顺,道:“人性本杂,善与恶,凡事不可用常理推论。此事本与你我无关,大可不必理会,妄沾因果。”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半下午的阳光下,四周荒凉的田地满是裂痕,空气沉闷得仿若窒息,就像身后这座死气沉沉的村庄一样。
褚墨站在原地,对着迟无尚的背影说道:“师尊,若他们是自甘入魔,此事我大可不必去管,可如今既已知道这些人是无辜的,若是坐视不理,才是我的因果。”
迟无尚并未走出几步,听见褚墨此话,不由笑了,他回身摸了摸褚墨的头,“好孩子,想做什么便去做。”
“嗯。”褚墨也朝迟无尚笑道:“谢谢师尊。”
陈婉容和陈清鹏等了许久不见二人出村,又不敢再进村去找,只得坐在远处田埂后的大石头后面躲阴,这会儿陈婉容探头一看,便见二人站在一处,因迟无尚背对着他们挡住了褚墨,倒是看不出二人的动作,只得大声喊道:“舒哥哥!快过来!”
听得喊声,迟无尚收回手看看向陈婉容,远远的见她缩了缩头,才收回视线。
被迟无尚突然看过来吓了一跳,陈婉容吐了吐舌头,“我怎么得罪他了,怎么成日里看我都像下一刻便要把我生剐了一般?”
深觉陈婉容形容得十分贴切,陈清鹏也抖了抖,说道:“可能他本来便是这种性子吧,平日除了舒兄弟不怕他,我瞅着就连师父也不敢和他多说话来着。”
听说自己爹也怕迟无尚,陈婉容心里平衡了些,又踢了一脚石头旁的树,“这破地方,这么大树竟然连一片叶子也没有,太阳也挡不住,都热死了。”
陈清鹏望向光秃秃的树枝,接话道:“这里不是闹旱灾吗?可能枯死了。”
褚墨此时正好过来,他看了眼树干,这棵树还活着,树皮却扒走了一大半,树叶明显也是被摘了的,想必是被饿急的人们弄去吃了。
避开迟无尚的视线,陈婉容甜滋滋地冲褚墨说道:“舒哥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在这晒得都快化了。”
褚墨并不接她的话,只说道:“回去吧。”
陈婉容却是不依不饶,“舒哥哥,你怎么都不爱理我呀?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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