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问：“长宁还好吗？大家还好吗？”
    钱蓁蓁倏地撇开脸庞，哪怕现在光线昏暗，他们谁都看不清谁。
    “都挺好的，基地现在很大，外面还有农牧场、蔬果园、林场、采石场、鱼塘虾塘……我创立了长宁集社，共计三部十一组，再加一个员工理事会，一个居民委员会，协同处理所有事务。常市和福盛农场已经正式成为了长宁的分站，用来对外接收暂时进不了长宁的人，顺带种植各种作物。黑耀山和长墩村被重建成了前哨站，流霞水电站也顺利重启了……”
    听着她简要描绘的新基地，阿淼也仿佛陷入了想象的憧憬里，很久后，他回过神，握着她的手再次道歉：“蓁蓁，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不起，在长宁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
    “现在再说这些没有意义，你欠我的我都记在本子上了，老实‘还债’吧。”
    钱蓁蓁顿了顿，问：“说说以后，你有什么计划？”
    还债，多么熟悉的词，阿淼怔了怔，想起他们最初的相遇，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怅然，他组织了下语言，回答：“蓁蓁，为了你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只是我的情况实在没法预料，如果真到了……”
    “停！”钱蓁蓁不想听这种丧气话，打了他的手背，然而他忽然压过身来，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凑近了她的耳畔。
    “我是认真的，你听我说，之前我躲起来不跟你相认，一是因为我老了很多，而且你看到了那么多的‘我’，我怕你见到我犯恶心。二是我不想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作为一个催化出来的实验品，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奇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你面前，这是事实，我们必须接受。
    而我也很早就跟霍尔娜谈好了交易，等我服役期满，除了我的服役工资之外，她会再给长宁基地一份特殊交易通行证，以及提供军工方面的物资和技术培训，到那时，长宁可以培养更多的武装力量，建立自己的机场，拥有自己的飞行员，开辟航空路线……”
    他说：“蓁蓁，我们试着把目光放长远些，现在安曦和长宁还能和平相处，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可到了以后呢？长宁发展得越来越好，名望越来越大，安曦却还是那个安曦，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谁知道那帮高层以后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知道，你有神秘强大的能力，但我也知道，长宁很多人只是普通人，会受伤会死亡，我不希望所有的压力都由你一人来扛，我待在安曦继续服役，能给你创造更多的价值……”
    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或许是说了太久的话，他开始低低喘气，趁着他停顿的间隙，钱蓁蓁反问：“什么服役期满，要到什么时候？”
    阿淼深呼吸，回答：“到我死的那天，就是服役期满。我会在安曦基地火化，伦韦笙会把我的骨灰和遗物送回长宁。到时候，蓁蓁，如果你还愿意让我陪着你，就找块离你近些的地方把我埋了。如果你还没消气，就把我的骨灰撒在你每天经过的路上，让我用这种方式守着你，当然，我知道你那么好，肯定会选择第一种方式……”
    他侧过脸吻她的耳垂，“以上就是我的计划……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对吗？”
    钱蓁蓁闭上了眼睛。
    耳畔的呼吸洒满了颈窝，带着炽烈的温度，如同烧到最后、生命将息的余烬，可轻轻扒开，还能感受到其中未灭的热意。
    阿淼担忧的事情，也正是她警惕的，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静谧昏暗的帐篷里，钱蓁蓁从他的肋下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然后她摸到他残缺的右手，握住了他戴着红绳的手腕。
    “阿淼，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一直都清楚，你才是长宁和安曦之间的纽带，能让两方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很早前我就开始考虑了，今后两方到底会演变成哪种状态……”
    从分别到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她对他的称呼总算不是一个疏离的“你”了，阿淼的心口猛跳起来，梦里的声声轻唤化为了现实，他情难自已地恳求：“蓁蓁，能不能多喊几遍？喊我阿淼。”
    听到他喉间发出沉闷的哽咽，钱蓁蓁愣了愣，犹豫片刻后，还是凑到他的耳畔喊了几声。
    她懂他的心思，用了几种不同的语气，当听到期待已久的撒娇语气，阿淼忍不住一把搂起她锁在怀里，激动又满足地说：“你最好了，我好爱你……”
    钱蓁蓁艰难抬手，看了眼腕表。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们不知不觉竟然聊了那么久，她立即说：“想喝水，我口渴了。”
    “我给你倒……”阿淼头脑发热，也忘了她有仓库，松开手动身下床，刚离开被子，就被摁了回去。
    钱蓁蓁扭了扭发酸的肩膀，问他：“不能进食的话你能喝水吗？”
    他应声：“可以。”
    “行。”钱蓁蓁取出饮用水灌了几口，摸索着递到他唇边，“你也喝点。”
    阿淼亲了亲她的手指，仰起头就着瓶口喝水，喝完后提醒她：“我好了蓁蓁。”
    “好了就休息。”钱蓁蓁把他的手臂塞进被子，上拉到他的颈间按好，“别忧思太过，安曦那边我会找机会反制的，你赶紧闭眼睡觉。”
    他嗯了声，“那你呢，还休息吗？”
    钱蓁蓁也躺回自己的毯子里，回答：“我休息，不过先复盘下你给的信息，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我没有隐瞒。”阿淼说，“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还有我的计划。”
    钱蓁蓁宽慰他：“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还有点细节没想通，你别乱想，快睡吧，醒了我们再聊天。”
    他应了声好，很快就陷入了沉静的梦乡。
    钱蓁蓁猜，他一定做了个美梦，因为他在梦里笑了。
    作者有话说：
    蓁蓁才是主人公，全文九成以上的视角都落在她身上，只有少量的配角或者上帝视角。虽然阿淼的经历复杂，又是男主，但对蓁蓁来说还是配角，所以我没有单独写，要写也不是一点字就能写完的，选择用陈述的方式来向蓁蓁揭露，也是两人重逢后，一次全无隐瞒的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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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的寿命是问题，只能靠系统解决了】
    【耶，女主yyds，我看女主文就是想看女主角的成长，女主就是绝对主角，配角适当刻画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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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就，不管怎么讲政客真的还蛮无情的，霍祈安这种出身，一生的痕迹这样被无情抹掉了吗……】
    【也许他就是真的呢，挠头】
    【呜呜呜我没有脑子呜呜呜我竟然没有看懂，我稀里糊涂，我恨?????】
    【没有强大的武力震慑，一个基地发育的再好对于强者来说也不过是一棵可以随时采收的菜罢了。追文这么久我愿意相信蓁蓁能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完-
    第182章
    ◎钱家赘婿◎
    这里是地下室。
    天花板布满灰尘与蛛网,只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带着腐臭的气流中轻轻摆荡。
    横在墙上的长段铁管早就锈蚀出了厚重的铁花，嗒嗒嗒，滴着不知道哪里淌来的腥水,在水泥槽里滴出一排起了苔的凹洞。
    咣……
    通道的尽头,沉闷的栅栏门打开又关上，回荡起刺耳的摩擦声。
    霍尔娜身着便服,在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监牢。
    两侧的单间囚室内,时不时响起诡异的嚎叫，有蓬头垢面的人嗙地扑上来,嘴里发出咒骂与呓语,在卫兵呵斥之后，又不甘地退回室内。
    沿着磨损严重的台阶往下走,背后的声音渐行渐远，周围一片死寂，只剩下鞋子落地的轻响。
    吱呀——
    铁门打开，通风管口的气流涌入最下层,宽阔却封闭的密室内，獒犬激烈地吠叫,可当闻嗅到来人的气味后,它们立即恢复了安静。
    卫兵关上铁门守在门外,密室里，伦韦笙从桌前站起,步伐矫健地走到了霍尔娜面前。
    “统领。”敬完礼后，他汇报情况：“审讯持续3小时11分钟,索原古依然不肯交代当初投放的样本编号。”
    霍尔娜往前走去,视线落到了悬吊在半空的男人身上。
    中年发福、油腻秃顶,短短数年的时间，他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再也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此时他被捆住手脚，吊在了几排铁架之间。光裸的躯体上满是刑讯过后的伤痕，殷红的鲜血混着旺盛的腹毛糊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猪猡。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索原古缓缓睁眼，在看清下方的身影后，他嗦着嘴皮子，呸一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霍尔娜气定神闲地站着，动都没动。
    伦韦笙吃惊，快步一跨挡在面前，然而唾沫落下，并没能飞起来，直接掉在了索原古自己的大肚皮上。
    眼见吐人失败，他剧烈地扭动起来，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你……贱人……杀了……杀了你……”
    他话音未落，霍尔娜唰地拔出一支短管霰/弹枪，砰，直接扬手就是一枪。
    岩盐填充物爆裂开来，打中他的肚子血流如注，天然矿物盐溶进伤口，撕心裂肺的惨嚎瞬间响起，獒犬们也兴奋地吼叫起来，吵闹声响在密室内响成一片。
    霍尔娜看着她的前夫，那张因为痛苦而狰狞的面容。
    随后她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愉悦微笑，“喊人给他治疗。”
    旁边武器架上放着一个稻草人，带着假发套穿有鱼尾裙，作为罪证之一，用透明袋封在了那里。
    霍尔娜转过身，瞧了几眼。
    伦韦笙脸色微变，“属下立即找人处理。”
    “不必。”她面无表情地回正脸庞，“既然索原古喜欢，那就挂起来陪着他，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要是死得太容易，那还怎么玩。”
    “是，统领。”
    或许是因为终于抓到了索原古，霍尔娜心情不错，状态也特别好，伦韦笙大着胆子要了两次，很难得的，她都给了热情的回应。
    嘀嘀……
    在她洗澡的时候，数据中心发来了柯罗隐的资料，伦韦笙靠坐在床头，打开电脑进行接收。
    当看到其中一段视频的时候，他瞳孔微颤，立即起身去卫生间敲门，“统领，属下能进去吗？有份重要文件需要您抽空查看。”
    视频时间不到一分钟，断断续续，没头没尾，展示的是山字形平台上的打斗场景，年轻的女孩周旋在三只攻击性实验体中间，毫发无损地穿过它们的包围圈，冲向了平台尽头操控机器的人群。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霍尔娜看得意犹未尽，“没了？”
    伦韦笙点头，“是，锐纳森撤退的时候，销毁了大部分数据，还原出的监控录像中，关于钱蓁蓁的部分就这么一段。”
    “她现在还在柯罗隐？”
    “是，亚米珊发来消息，少统领和她相认了。”
    听到这话，霍尔娜沉默了。
    伦韦笙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问：“要不要立即召回少统领？”
    她回过神，走向远处的吧台，取出一支红酒，啵地拔开了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