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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方巧菡轻轻地喊了一声。
方夫人和徐氏不约而同地擦泪吸气,平静下来才扭过头,勉强笑着嗔怪,姐儿也不好好躺着。
“我觉得没甚大碍了。天热得很,换了干衣服就行,不觉得哪里受凉。母亲,您的身子要紧,既然我没事了,还是接着去找大夫吧。”
“那怎么行,”方夫人连忙摇头,“你吃这么大惊吓,又在水里泡那么久,怎么也得养一养,看没事了再出门。我这老毛病不妨事的……”
方巧菡坚持道:“现在我就没事了。可是您的病不能再拖了,昨天夜里疼出来的汗把枕巾子都湿透了,总不能再叫您生生地熬一夜。到了医馆,我还能顺便叫大夫也给我瞧瞧。”
“那也……行。”
徐氏已经点头了,方夫人也觉得女儿的话有理。这孩子一向懂事,不过之前没这么口齿伶俐的……唉,可怜,都是这遽然而来的逆境给逼的。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把这姜汤喝了吧,驱驱寒。”方夫人慈祥地指着盛好的碗。
“嗯!”
方巧菡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她冲那黑乎乎的灶台弯下腰,将嘴巴凑近滚烫的粗瓷碗沿,小心地边吹边啜饮。
“那我还陪妹妹一起去。”方书毅也走了进来,他同样听了很久。
“毅哥儿,那你也喝一碗。”方夫人知道拗不过这对儿女,“路上多加小心,照顾好妹妹。”
“放心吧,母亲。”
……
方巧菡换了身方书毅的衣服,拢住头发,方书毅牵了她的手跟着徐氏出门。他们运气好,在村口碰见了往县城酒馆送菜蔬瓜果的一位老农,拉的大车上还有点空儿,正好容下他们娘儿仨。
官道上总有过往马车高高扬起尘土,徐氏憋着气儿给兄妹俩捂嘴,眼圈又开始泛红。以前是多么娇贵的小人儿,现在为了省几文车钱,不惜坐这般简陋的牛车,唉!但愿太太的病赶紧根治。
方书毅别开头,冲徐氏摆手,然后用袖子替妹妹把脑袋遮住。方巧菡微微一笑,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出门前方夫人对着徐氏欲言又止,徐氏会意地点头,她都看见了,也知道母亲的意思。
——在小姐面前,不可提秦正轩的事。
方巧菡并没有把秦正轩那番话放在心上。重活一世,她变得更务实,她才区区八岁,门第嫁娶之类实在不是现在要担心的东西。
方家所有财产就只剩下方夫人箱子里那几两碎银。眼下最要紧的,一是赶紧谋到份营生,好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二是找个学堂把方书毅送去,让他接着读书,继承读书人衣钵。
方夫人、徐氏都有一手好针线,方巧菡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靠这个换些银钱最稳妥。那么,这趟跑城里,除了去医馆,还得找找绣坊或杂货铺之类,看看有没有门路。
方书毅本来在县城一家不错的私塾读着书,方秀才遇难后不得不中止了学业。方巧菡还是廖绮璇的时候算得上饱读诗书,但以现在八岁女孩的身份,怎可能辅导哥哥,何况考童生那些功课也只有正规的先生才能教个齐全。
读书的费用是很高的,以他们现在的境况,该去哪里进学呢?
“妹妹别怕。”方书毅忽然一拍胸脯,“有哥哥在,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
方巧菡对着方书毅单薄的小身子哭笑不得。这家伙,跟自己这具身体一边儿大,能护着什么了,那是十足十的有心无力呀。
这孩子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好像秦正轩是土匪,要抢她去做压寨夫人似的。
“咳咳,少爷,”徐氏慌忙使眼色,“前头就是城门了,咱们去哪个医馆?”
“颐春医馆,”方巧菡答道,“以前都是那儿的章大夫给母亲瞧脉。”
“噢,不晓得章大夫在不在。”
话头就这样被岔开了,方巧菡握了握方书毅的手,示意她明白。
徐氏的乌鸦嘴不幸言中,进了医馆,果然没找到章大夫,据说是出诊了。
“他昨儿个去了嘉勇侯府,给国舅爷的爱妾瞧病去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药童正将收来的白芷朝筐里倒,“京城离咱这里也不远,昨儿瞧完,今儿早上出发,再过会子说不定就回来了。就是恐怕夜里吃多了酒,酒意没散透不好给你们瞧病。别看韩爷家门第高,最是亲和客气的,大夫留宿也会好酒好菜管待……”
药童还在絮絮叨叨,方巧菡已听愣了。
嘉勇侯府?韩爷?
嘉勇侯,那不是韩澈的父亲吗!
方书毅好奇地问:“国舅爷是谁?”
“小公子你不知道吗,国舅爷就是嘉勇侯府的小侯爷韩澈韩大将军。去年他大败北冽,杀得北冽鞑子哭爹喊娘,立下天大的战功,皇上便纳了韩将军的妹妹为贵妃,韩将军自然就成了国舅爷啦!嘿嘿。”
方书毅又兴致勃勃地和小药童攀谈,方巧菡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她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关注现在的年月,原来……已经是那场悲壮战事的次年了。
方巧菡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说,廖家人都还健在!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父母……
“大夫在不在?”一群杀气腾腾、血迹斑斑的少年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了进来,“救命啊,救救我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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