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身上留了印记，压制了我的修为，清除此印需要一日时间，这一日，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冲破御灵关，来神殿擒拿我。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危机，以前界外之灵虽然也知道小情霜在神殿，但到底无法锁定她的位置，小情霜要逃也容易，而今她身上被那黑影做了印记，界外之灵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极好的机会。
    凉锦神情暗沉，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加快，两人一前一后，飞快赶赴神殿。
    神殿主事之人依旧是绫砚，她遥遥感应到凉锦的气息，被那不同以往的修为震惊，谨慎起见，她自主现身，与凉锦二人重逢。
    小情霜神情肃然地朝神殿内走，绫砚的目光也很复杂，看样子战场上的确发生了极为重大的变故，让绫砚都觉得十分棘手。
    三人飞快回到神殿，绫砚第一时间开启了神殿的护阵，小情霜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表现出以往未曾有过的成熟，让凉锦心里越来越不安。
    加之小情霜先前提及那黑衣人影是神族之人，一个可怕的念头飞快在凉锦的脑海中成型。
    已经迟了吗？
    凉锦双拳紧握，紧跟在绫砚和小情霜身后走进神殿，绫砚并未让她离开大殿，是将凉锦认作了小情霜的心腹。
    护阵一开，小情霜便回头来看绫砚，沉声问道：
    神族叛变了吗？
    绫砚呼吸一滞，脸上闪过痛苦的神情，凉锦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从刚才小情霜与她交谈时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已经捕获到端倪。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小情霜视线垂落，盯着地面，形容严肃地开口：
    今日中部御灵关爆发大战，小凉子入战场内杀敌，战况几番反转，来人明显蓄谋已久，对御灵关内的状况极为熟悉，我在关内感应到关外军中有不下十道神族修士的气息。
    小情霜嘴里说出的话让凉锦颇为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与她交手的界外之灵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是神族修士？
    绫砚痛苦地拧起眉头，无奈又愧疚地听小情霜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有虚境初期界外之灵偷袭小凉子，他们中间有一人的气息让我感到非常熟悉，若我没有猜错，那人该是符越。
    符越在叛变前和秦源绫砚等人交好，小情霜认识此人再正常不过。
    凉锦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小情霜，今日与她交手的三人之中，有一人是符越？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
    神族修士如此大规模地出现在界外之灵的军队里，显然是叛出御灵关了。
    小情霜话音落下，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绫砚，要从绫砚口中印证自己方才那一番猜测的正确性。
    绫砚难过地拧起眉头，脸上神情加*一*一*零*八*一*七**九*五*一复杂，她颇为无奈地耷拉下肩膀，忽然在小情霜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回禀圣女，此事是属下失职，确如圣女所言，神族于一年前突然宣布脱离凡界，叛入界外之灵大军，此后一年的时间，界外之灵攻势越发嚣张，几有破除御灵关，铲平神殿的势头。
    凉锦面色急变，战况恶化怎么如此严重？神族已经脱离凡界，那么距离魔族舍身相护，小情霜分离本源的日子，是不是也不远了？
    小情霜却表现得比凉锦镇定得多，她在听完绫砚一番话后，依旧不喜不怒，目光平静得让人心悸，待绫砚说完，她也没让绫砚起身，转而问道：
    这七十年间，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绫砚低垂着头，沉沉一叹：
    圣女大人前往浮空之界前，御灵关便有了内患，秦源脱离战场暗中查探，期间我也派遣了许多高手暗中追查内患之因。
    因为先前我们手上已经拿到了一些线索，所以追查过程虽然艰难，但也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秦源查到当初雷神一族叛变，是有人在后推波助澜，而那幕后的推手，便是符越。
    凉锦越往下听，脸色便越沉郁，原来符越早在雷神族叛变之前，就已经起了煽动凡界内部动乱的心思。
    在追查过程中，有一回秦源窥破了符越向界外之灵传递消息的把戏，符越被发现身份，决意一不做二不休，竟欲直接击杀秦源封口。
    秦源与符越交手之时，发现他手里拿着界外的翻天神印，秦源不敌，捏碎了我给他的玉符，待我匆匆赶去，救下秦源之后，还发现了符越身上一个惊天秘密。
    绫砚回想起那一日的事情，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
    凉锦在听闻翻天神印四个字的时候脑海便一片混沌，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听绫砚谈及事情经过。
    我与秦源发现符越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行事风格与以往大相径庭，外表看来还是以前那个人，但他内里的魂魄却不是了，就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
    他看起来格外从容，虽然败在我手，但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在我质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忽然仰天长笑，告诉我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在小情霜和凉锦疑惑的目光中，绫砚惊惧地闭上双眼，缓缓开口：
    他说，你们既已知道了凉锦，又怎会不知道我是谁。
    凉锦心里一咯噔，混沌的心绪一沉再沉。
    再后来，符越便利用我失神的刹那，借由翻天神印逃走，我回来之后仔细琢磨了这句话许久，却依旧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绫砚重新睁开眼，面露疑惑地继续说下去：
    此后不久，符越所在的一脉神族脱离神殿，我派了高手去围剿，却被他们狡猾逃脱。
    又过数年，神族神帝突然在三族高层大会上与人族帝君有了口角之争，双方大打出手，神帝将人族之君重创，自己则携一众神族修士，彻底脱离凡界，叛入界外之灵的军队。
    整个神族，唯有火神一脉和极少数几个忠义之士还留在御灵关。
    在叙述这些往事的过程中，绫砚颇为痛苦，原本有凉锦提供的线索，他们顺利摸到了符越叛变的的关键，原本只要及时扣押符越，将其控制，往后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
    但符越这个人，却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就算明知道他会叛变，他们似乎也无计可施。
    她看向凉锦，再也掩藏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凉姑娘，符越当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凉锦整个人已经愣住，她两眼圆睁，思绪却不知落到何处，双眼中的目光并未聚焦，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小情霜蹙了蹙眉，小心地碰了碰凉锦的胳膊，示意她回神。
    凉锦身子一颤，额角上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溢出，她紧咬牙关，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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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第六十六章不归
    她的确是明白了符越那句话的意思,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还会发生如此令人惶恐的事情。
    绫砚和小情霜都看向她,凉锦的反应绝不寻常,小情霜敏锐地觉察到，凉锦一定是明白了什么。
    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下,凉锦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而惶惑的神情,无奈叹息：
    那符越,恐怕是与我一般的来历。
    修为到了天帝那个层次,一定是对规则有了极为深刻的感悟，真神境的天地,必定是感应到了数万年前因果的变动。
    他虽然无法像情霜那般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心中警醒，并为此做出应对，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那个性情大变，像是被人夺舍之后的符越,多半是天帝的神魂自数万年后来此,为的,自然是阻止历史轨迹的变动，保全自身。
    他的实力超过凉锦的想象，绫砚和秦源也都没有料到符越能做到这一步。
    他早有预谋，步步为营，在雷神族叛变之前,就已经为自己后续的每一步棋做了精妙的打算。
    凉锦无法想象，如果任由符越猖獗下去，小情霜会受到怎样无可挽回的伤害。
    她咬着牙说出的话小情霜不太明白，但绫砚却猛地抬起了头，她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凉锦，震惊又惶恐地向她确认：
    此言当真？
    凉锦沉默地点了点头，绫砚面如死灰。
    小情霜疑惑地看了看凉锦，又瞅一眼绫砚，眉头蹙起：
    你们有事瞒着我？
    绫砚并未将凉锦的来历与小情霜提起，而凉锦自己也有意隐瞒，并非因为她的身份多么隐秘，而是因着凉锦自己，不愿因为这一层特殊的关系而惊扰了小情霜的心。
    只是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凉锦无奈地抿了抿唇，转而对小情霜道：
    小霜儿，我也非是有意要瞒你，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小情霜直直地看着她，晶亮的双眼中透着疑惑和深思，但也没有对凉锦的提问避而不答：
    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凉锦傻愣愣的，站在敌人堆里也能走神发呆，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凉锦不知道早死了多少回了。
    凉锦沉声一叹：
    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死了。
    小情霜两眼一睁，满是不可置信。
    凉锦知她不信，便又将自己从万年之后来此，魂魄进入这具身体的因由悉数解释一遍。
    小情霜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在凉锦说出她本不存在于这片天地，而是从数万年以后来，为的是寻找突破之机，拯救数万年之后她时，小情霜整个爆发。
    她红着脸瞪着眼，毫不客气地在凉锦脚上踩了一脚，怒气冲冲地朝她吼：
    你坏死了，居然骗我！
    凉锦不明白小情霜为何生气，还想着解释两句，却见小情霜小手一挥，指着殿外怒道：
    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小情霜决绝不容商量的态度让凉锦一下子愣住，但见后者圆睁的双眼飞快泛红，但目光中的坚定和固执却不容反驳。
    凉锦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心里好像塞进了一团极寒的冰砖，沉重滞塞，又遍体生寒。
    她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无奈地耷拉着肩膀，转身朝殿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是预想不到的沉重。
    小情霜没有出声挽留，她故意撇开了视线，但双眼却飞快泛红。
    直到凉锦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绫砚沉重的目光才又落回小情霜身上，无奈又痛惜地低叹一声：
    圣女这是何苦？
    与小情霜朝夕相处了数千年，绫砚自是最了解她的，她少有如此口是心非的时候，但她做出的决定，却无人能将其左右。
    小情霜咬着下唇，双眼红彤彤的，眼泪在其中打着旋，她却努力让自己更加坚强，不让这泪水跌落下来。
    一开始，她的确是怒的，她心里怨，埋怨凉锦。
    这是一种，本以为凉锦对她的好是自然而然的，却意外得知，凉锦在意的人不是她，而是数万年之后的那个她的落差，那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了不平不忿和委屈。
    她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欺骗。
    但凉锦对她的好又是真真切切的，凉锦看向她时，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的是她的样子，她想斥责凉锦，想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说清楚心里到底对她有几分在意，她又舍不得如此逼迫凉锦。
    更重要的是，凉锦既然从万年以后来，那她就还有机会回去，便不该，参与这万年前的争端，卷入即将来临的危机里。
    她希望凉锦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样，凉锦就能平平安安，她得到了大机缘，就算回去了，也总能自保。
    小情霜心里千回百转的心思，凉锦看不明白，绫砚却觉得心疼。
    她叹息一声，犹豫了好一会儿，正要开口，小情霜却好像看透了她的打算，提前摆手言道：
    我身上被符越下了印记，修为被短暂压制，界外之灵必定不会放弃这样绝好的机会，事态紧急，若势不可为，便请魔帝人帝二位帝君前来相助。
    她只字不提凉锦的事情，绫砚最终也只能闭了口，不再言语。
    小情霜转身朝神女殿走，临行前却顿了步子，垂着头，犹豫半晌，才道:
    战事一起便没余力再管她的事情，让她回去，我不需要她救。
    她说完，不再停留，快步消失在殿外的回廊尽头。
    殿外的禁卫都认得凉锦，便没有抓着她盘查。
    凉锦离开神殿之后并没有走远，她爬上一块数人高的巨大石壁，盘腿在石壁上坐下，仰头望着天空中格外皎洁的月亮。
    她沉默的目光里有无法言说的落寞，有一瞬间，她竟觉得，这广阔的天地内，没有她的栖身之所。
    连小情霜也对她说出不要再见的话，她该何去何从？
    绫砚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凉锦略显佝偻的瘦削背脊落在她的眼中，让她心底再一次止不住叹息一声。
    明明是彼此在意的两人，为何却走不出各自心里那方寸的执迷。
    她挪步至凉锦身侧，凉锦没有回头，依旧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她回想起那日与小情霜一同，乘风入星河，明明美景历历在目，为何转瞬间，又彼此漠然相对。
    你怨她吗？
    绫砚也仰起头，灵识扩散开来，注意着神殿四周的风吹草动。
    凉锦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怨她，只怨我自己。
    怨她自己明明有了重来的机会，却依旧螳臂当车，她的力量，在这片浩瀚的天地里，掀不起半分波澜，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却无可奈何。
    神族已经叛出，而且比她来之前的时空，更早，更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甚至有些迷惘，自己到来，究竟给小情霜带来了什么。
    是好的，还是坏的，又或者，这样糟糕的局面，其实是因她而起的。
    绫砚感受着凉锦身侧低沉的氛围，看透了世间事，她隐约能猜到凉锦的心思，也大概明白她在为什么故步自封。
    在你来这里之前，圣女从未像那样开心过。
    绫砚的声音温润似水，平静地述说着。
    凉锦回头，绫砚亦将目光收了回来，朝她抿唇一笑：
    圣女让你回去，你意下如何？
    凉锦沉默，绫砚不以为意，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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