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顶流是天师——菜头(55)
关云横冷哼一声,揪住他的后领,活像在抓擅自离群的鸡仔: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吃饭,结果没头没脑冲到这里。
男人的嘴贴近他的耳廓说道:我看你所谓的不自找麻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现在有镜像反应的事情了?嗯?
湿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喷洒到他的耳朵和脸上,秦悦心脏猛地一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我怀疑这个平台上有人打算自/杀。
那又怎么样?关云横耸耸肩说道:人对生命这玩意儿是有自主权的。如果这是个人选择,你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干涉。是人处于困境当中时,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就会误以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但是只要给予他们充分的时间或是干预,大多数人都不会做相同的选择。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黑得发亮,就像坚持奉行什么世间撼动不了的法则一样,不容反驳。关云横嘴巴动了动,满腔抱怨跟吐槽眨眼间烟消云散。
什么异端邪说。不是很着急吗?他轻轻推了秦悦一下。
走远以后,之前挨骂的那位女高中生愣愣盯着他们背影发呆。
琪琪,琪琪,哎哟,叫你老半天了。你干嘛呀?他们是不是骂你了?
琪琪先点点头,再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总觉得那个人的脸在哪里见过。
*** *** *** ***
初冬的温度虽然并不刺骨,但脱了鞋,外面穿着薄大衣,里面穿着长睡袍还是冷的。女人坐在停止营业商铺的外侧,那里本来有防腐木跟枯萎植物格挡。这片位置被商铺遮挡,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
她低下头,望着几十米高度的距离下,任由细雪沾染在她的眉毛与嘴角。她光着脚站起来,拍拍被风吹得鼓起的长裙,露出一抹笑。身体渐渐朝外倾斜
从这里跳下去,如果砸到路人怎么办?一个声音温和地问道。
她的动作一刹那凝固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当中,这个问题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目光温柔的青年跟一个看上去面色不善的男人站在几米外的地方。青年拉下这个在这个季节过于夸张的围巾,露出白皙漂亮的面孔,蹲下身: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极度压抑阴暗的世界里突然进来了阳光,她抿住干裂的嘴唇回答: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想要结束这一切。
是吗?青年点点头:除了故意杀人,贩卖毒/品/枪/支外,我不以为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原谅的。
女人摇摇头,神色迷离地回答:我杀了人。
她的脖子上勾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那是一个刚离世不久的婴灵。婴儿偎依在母亲怀里,懵懂好奇地看向秦悦。他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得太短,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风吹着雪花片打着旋,婴灵咯咯大笑着,探出手去抓。
要照顾无法翻身的婴儿很辛苦吧。短暂的沉默过后,青年突然说道。
女人麻木不仁的表情裂开一道小口。她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吗?可是这样一张面孔,如果见过一定会留有印象。
没有。只是一个偶然相遇,幸运猜到的路人罢了。
是吗?女人喃喃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连路人都知道我很辛苦。可是为什么家里人无法体谅呢?
她的眼睛里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因为是母亲,所以必须忍耐;因为是女人,所以都是本能。我厌恶这样的话,可是我并不厌恶孩子。我只是太累了,真的!把他放下的时候忘记了他还不会翻身。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小小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冰凉凉的。
她摊开手,像是打算拥抱漫天雪花:我把他抱在怀里,怎么捂都捂不暖和。所有人都说这是我的错,是我的失职。我
她哽咽道:是我的错!我知道!
那些眼泪穿透婴灵的身体,沾到衣服上。
一扇旋有漩涡的轮回之门,就在婴灵的不远处。与拥有自由意志的年长者相比,婴灵去世后,轮回门就会自动打开,婴灵应该本能地朝轮回门的方向而去。
可这个孩子只是用面颊贴在母亲的下巴上,困惑地望着她,不愿放手,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你是感觉到什么了吗?秦悦看向婴灵。所以违背了本能的强留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再这样下去,婴灵没有轮回之门的庇护要么消失,要么成为血婴儿那样的怨灵,或者被妖魔吞噬。哪一种都不是好的结果。
或许这的确有你的过错。但是人是不会一夜长大的。秦悦又说道:我们会犯很多错误。有些错误可能过于很惨烈,没有人帮助,也没有人兜底,让人觉得无法承担。只能混着血肉吞进肚子里。你如果今天这样轻松俐落地跳下去,也许是解脱,又或许是更多的悔恨。
可是如果努力挣扎活着实在太辛苦了。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女人咬了咬嘴唇,说道。
愿意谈及过去,愿意说话是个好现象。秦悦不动声色地朝前挪动了一小步。
怎么会不明白呢。我也是孤儿,如果不是被人领养,这辈子都会终老在一个偏远的小村落里。他一边说话,一边冲关云横比了个手势。
是吗?你是多大的时候父母没了的?
刚出生不久。
关云横趁女人没注意他,退出去报了警,还顺手通知了商城管理处。
赶巧跟几枚鬼鬼祟祟的脑瓜子撞了个正着。扔雪球的女孩跟同伴们尴尬地笑笑,飞快朝后面退了一步。
叔叔,我们已经报警了。一句叔叔喊得关云横的脸黑了一半。
他才三十多岁!为什么要被这种快成年的家伙喊叔叔。他叉腰问道:你们几个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从秦悦说他也是孤儿开始。那个人就是秦悦吧,是吧是吧?高中生的眼睛里满是狂热与兴奋,还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这种时候,你觉得问这种问题合适吗?
也对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关老板虽然脾气差,关键时候是很可靠的哦。
第76章 初雪(三)
经过短暂的交谈, 女人的情绪趋于平稳。她甚至愿意再次坐下来,跟秦悦像朋友一样回顾过往的艰难岁月
大学毕业后,我跟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丈夫一同北上。刚到帝都的时候, 我就想, 这地方太大了,真的。光是一个区就比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大不知多少倍。我也不贪心,就希望能靠自己挣一方天地。
那时候是真的难。为了攒首付,我跟丈夫住在地下室, 公司的午餐比外面的便宜,可我舍不得。三顿都是馒头咸菜加白开水,连方便面都是奢侈品。有时候为了挣加班费, 忙得忘记吃饭, 人瘦得都脱了形。
她低下头, 又哭又笑地说道。虽然听起来很艰难, 但眼睛里闪动着愉悦的光亮。
然后你成功了。秦悦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的, 我成功了。虽然那间房子又破又小又偏远, 但总是家啊。没有钱翻修, 我们就自己买涂料重新粉刷, 将原房主旧沙发的面儿翻新了,总算也有了家, 不是?那样的日子就好像是在梦里,我被公司提拔, 还买了房, 同年末, 我们有了孩子。
她掩面哭道:我曾经那么期待孩子的降临!因为他会和我不一样!他会拥有我不曾拥有过的童年, 过上更美好轻松的生活, 他有那么多的选择!他曾经是我的全部希望与愿景!婴灵用脸轻轻摩擦着母亲的胸口, 望向那扇渐渐开始关闭的轮回门,留恋不去。
是我自己把一切搞砸了!她放声大哭。周遭传来零零落落的脚步声,还有对讲机的声音。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带着人类体温的驼色厚围巾被青年拿下,轻轻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别感冒了。
女人呆楞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她揪住衣领,呜咽一声:真暖和啊。
她看向闻讯赶来的警察,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糟糕透了?
对,来。秦悦趁势捉住她的手。
外套里的手机发出阵阵响铃,她擦擦眼泪,单手接起来。
距离她最近的秦悦能够很清楚看到。女人的神色变得麻木而冷静。生气从她的身上迅速抽离,婴灵不安地往她怀里钻得更紧了些。浊虫们点着脑袋,欢快地扭动着身体,更贪婪地贴近她的身体。
他皱起眉,下意识地握紧女人的手。
对面又说了什么过后,女人发出长串的笑声,凄厉而绝望。她吼道:是是,从头到尾都是我不懂事,所以才会离家出走作为要挟。我会好好反省的!在地狱里!
她丢开手机朝外用力扑了下去。
赶紧的,赶紧的!高中生们发出惊叫,警察们冲了过去。
秦悦浑身上下陡然起了层白毛汗,折身用力将她抱住。以他的体型要抱住一个奋力挣扎的成年女人还是有些吃力。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了!我的错,我拿命来偿总可以吧!女人不住尖叫,情绪再度崩溃。她几乎是半悬在空中,依托秦悦的手臂才没有立刻摔下去。此时,她不断用力推拒秦悦的手,两人在高空做着角力。
婴灵受她的影响,也哭了起来。他哆哆嗦嗦伸出手,抚摸母亲的面颊,但普通人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触摸。
你冷静一点。你的孩子在担心你!秦悦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女人浑身的力量一松,被四个警察安全拖拽到了地面。
秦悦踉跄了几步,看似短短的几秒,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用力吸了口气,身子一软后仰倒进男人的胸膛里。男人的手臂将他朝后用力地压紧:秦悦,你真是个疯子!
他的声音在发抖,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他拍拍他。他这样畏寒的人,后背前额满是汗水。
女人仿佛一只翅膀受伤的鸟,扑腾着,匍匐爬向他,抓住他的脚踝。她猛地吸了口气:你是说他在这里?
没人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警察担心她有什么过激反应,上前想隔开两人。
没关系的。秦悦说道,即是对警察,也是对一直不松手的男人。
关云横放下手臂,但没有移动位置,依旧站在他身后。
秦悦蹲下身,凑到女人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真的。他从刚才就一直躺在你的怀里。
你是在骗我。女人盯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目不转睛地看向他。
没有。他就在这里,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儿呢,眼睛看起来跟你的一模一样。请不要感到绝望,死亡其实是一种存在形式,即是结束也是开端。
女人愣住了,静止如一尊木偶。几分钟,她用双手颤抖着环抱住自己。一滴眼泪,两滴眼泪,她蜷住身体,以头抢地哭道:我也许是疯了!宁愿相信这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妈妈!
女人被警察和医护人员带走了,应付完那几名认出他的高中生,两人相偕回到商城。
关云横沉默地走在前面,秦悦叹息道:幸好,所有的事情都有好的结果。那位母亲没出什么意外,婴灵也顺利进入轮回门了。女性产后一般都有抑郁症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家里人能更体贴将她及时送医的话他撞上男人的背脊。
关云横?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似从两条石缝中挤压出的风,刮得他耳朵疼:秦悦
嗯?他隔着衣袖握住男人的手腕,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类似邀功一样的话:这一回我没有受伤。
你知道那里距离地面有多高吗?
知道。
警察说有三十五米。足够让你脑袋开花,粉身碎骨。
他想解释自己心里是有预案的,万不得已他会召唤朱冥,消防也在下面铺好了充气垫。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面对男人的背影,他的脑子卡壳了。满腹辩解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冷笑一声,走向下行扶梯的方向。
那晚饭他钉在了原地。
我没胃口,要吃你自己吃吧!他头也不回地将他丢在了原地。
*** *** ***
相柳蜷缩在沙发上,听到钥匙开门声,懒洋洋问道:回来了?还挺快的。
秦悦?他望着头上还顶着雪花片,没精打采的青年:我的薯片呢?别告诉我你忘记了?它用危险的口吻说道。
明天给你买可以吗?今天确实忘记了。青年绕过它,走进卧室。衣服也没换,就用力倒在床上。陈旧的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怎么回事?你怎么像丢了魂儿似的?橘猫跳上床,从他的腰部一路踩到肩膀处。
没什么。就是感觉做错了事情,心里有点儿怪怪的。明明一点儿都没受伤,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只要一想到男人离开的背影,就觉得他在无意间伤害了关云横。
为什么脾气那么暴躁的一个人,心思这么细腻啊。他将脸埋进枕头里:算了,改天等他气消了再好好道歉吧。
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谜样自信。关云横肯定会原谅他的吧。
啊啊啊还是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做错了。
相柳: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脑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心能大成这样?
人类,真是有趣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受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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