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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十二年二月,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宫变以一方落败落下帷幕,史称蜀中之乱。蜀中王二子俱死,朝廷的人去蜀中查抄时候蜀中王府家眷已不知所踪。同时参与宫变的二皇子与旧部暗中被处以极刑,隆裕长公主被牵连而出幽禁于公主府中。
祁宁死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侩子手为他送行,死的时候不满二十岁。他的母亲不贞,囚锁冷宫,舅父被祁睿逼死,重重盘算也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夺得权柄扬眉吐气,与祁睿暗中争来夺去许多年,最终落到如此境地,实在可悲可叹可怜之极。
处置了祁宁,祁凛州还在思量关于隆裕的事,官复原职的温姝跪在外头的大雪中。
昌巳叹息,“雪地冰寒,温侍郎跪的久了只怕落下病根。”
祁凛州头也不抬地批着手中的折子,“他连起事的时间都能弄错,若不是朕留了心眼调回来的兵马多留两日,今日还指不定谁坐在这里,让他跪一会又怎么了?”
昌巳笑了,“倒也怪不得温侍郎,正如温侍郎所言,隆裕长公主对他也未必全信,给了假的消息让他误以为真也极有可能。”
祁凛州放下朱笔,“隆裕也是如此说?”
昌巳垂睫,“正是。”
祁凛州叹息,“口供倒是对上了。争来夺去几十年,实在是累的很。”
昌巳替皇帝捏着肩膀,“陛下要如何处置公主殿下?”
祁凛州道,“她一个女人,即便赢了也做不了皇帝,无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若不斩草除根怕以后还闹出事来。”
此时有宫人来传,“陛下,太后娘娘忽生疾症!”
祁凛州微微一愣,扔下手中朱笔快步往太后宫中而去。
明氏睁着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姐姐和死去的侄子及儿子。
她为了祁凛州舍弃过了他们一次,这一次不能再为了祁凛州舍弃她的女儿了。
二皇子祁宁也死了。
当初宣门之变她什么都不知道,回宫的时候她的隆庆已经没了,她当做自己的儿子疼爱的蜀中王疯了。
她憎恨无奈,后来知道了真相,可她能怎么办?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她不能再失去活着的儿子了。
如今这乱局重启,蜀中王的两个儿子都死了,那是她姐姐唯一的两个孙子。
她自己的孙子死了一个,女儿也快要保不住了。蜀中精锐杀进宫中那一夜这个可怜的女人白发疯长,念了一夜的经,如今唯一能做的竟是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祁凛州。
“我的隆庆已经死了,你还要杀了我的隆裕吗?我的四个孩子,如今只有两个能活着吗?”
明氏贵为太后早已见惯皇室倾轧,然而来来去去都是她的亲人,哪一个动一下她都疼的像掉块肉。
刻意不见隆裕,冷落皇帝,吃斋念佛这么多年,难道还是无法摆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宿命?
“如果非要让一个人死,就让我去死换我女儿的命。”
祁凛州到底还是在女人声嘶力竭的质问中低了头,“朕不杀她。”
明氏粗重地喘息,逼着祁凛州立誓,“你若是动了他,必死在自己的亲人手中,承受我这么多年承受的一切!”
祁凛州冰冷着眉眼,终于还是在病弱的母亲面前立下了誓言。
“我若是再动自己的骨肉至亲,必定死在亲人手中。”
明氏凄惨地笑,一边笑一边落泪,“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祁凛州想当皇帝,也做了很多年的皇帝。
祁宁不是他的儿子,隆裕却是他的亲妹妹,幼年的时候也曾经背在肩上听她稚语唤过声五哥。
以为自己的良心早已经没了,却在这个生养他的女人面前终于软了下来。
“母亲早些休息,儿子告退了。”
这么多年,祁凛州第一次称呼明氏为母亲。
明氏的病是心病,太医治不了,只有祁凛州能治。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回忆起那小侍郎来参见她时候的情形。
那孩子姓温,避过了宫中所有人的耳目给自己进言,“臣知道娘娘是公主的生母,必不忍心见公主就此命丧,而如今能救公主的只有您了!”
明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同她的隆裕一般美貌的孩子,连话语都软了下来。
明氏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那孩子跪了下来,“装病。”
明氏问道,”你害了隆裕,又为何来救她?“
那孩子说,”害她情非得已,救她情之所至。“
明氏又问,”听说你做过她的面首?“
温姝道,“虽非心甘情愿,到底不忍见她尸骨无存。”
明氏叹息,“少年意气。”
少年时候痴缠情爱,九死无悔,老了也不知是否悔不当初。
她这一生见惯了风浪,亦见惯了死人,世上的人中恐怕只有她见到自己亲人的尸体最多,哪里有什么闲工夫谈论情爱,能活着在这个位置上已是万幸。
温姝一个头磕了下去,落下两行清泪。”娘娘谬赞。”
时至今日,哪里还有什么意气,哪里还是什么少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明氏欣然应允,结果成效颇丰。
祁凛州从太后的宫中离开,昌巳紧紧跟着,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做奴才的最擅长察言观色,此刻若是回去御书房见到温姝还在外头跪着,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便斟酌问道,“听说梅妃娘娘处新出了曲子,正等着陛下赏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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