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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中当真处处刀光血影。
温姝的手掌沁出了汗珠。
“二位世子先行退下罢,避开人出府。”
“恭送殿下。”
又过良久,似乎长公主已从正门离开。
祁冽和祁然站了起来,祁冽多年习武,此刻忽听紧闭的轩窗外似有杂声,耳尖微动,凌厉的剑锋扎穿窗柩,“什么人!”
轩窗外树影婆娑,明月如盘,哪里有人的影子。
祁然遂道,“或许是野猫,殿下已谴退了下人。”
兄弟二人离开后,拐角蜷缩成一团的温姝汗湿重衫。
温姝小心避开众人,重新回到暗窖中放下锦珠的酒器,却发现暗窖中的门被锁死。
宫人以为窖中无人,遂照例封门。
暗窖密不透风。
黑暗如潮水翻涌上来。
第八十八章
温姝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耳边只有风从门的缝隙中倒灌进来的声音。
他仿佛回到了被他的兄长们重新关在祠堂中的时候,但这一次显然与前事不同。
他不能发出动静,也不能被人发现。
惊天的密谋被他发现,若他是公主必然会杀了身边不听话的玩意。
温姝的手里空空如也,甚至没有防身用的物事。
他在漫漫的长夜中等待生机的到来又或者是死亡的到来,冰冷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
蜘蛛上下攀爬沿着墙角织出了一张弥天大网,厚重的灰尘呛入口鼻。
温姝连呼吸声都是轻微的。
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他苍白的脸,也没有人看到鲜红的唇瓣在失去颜色。
温姝知道自己不能清醒地被发现,他打开了暗窖中的酒坛,一坛又一坛地给自己灌酒。
今日有守卫知道他进了威邈轩,他得给自己留在威邈轩找一个理由。
梅酒在空气中倾泄出甜软的香。
温姝的身上带着浓重的梅子味道。
暗窖中不见天日,絮云斋此刻却已经翻了天。
自从白日锦珠姑娘在絮云斋换了衣裳后离开便没人见过温姝,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传出去谁都背负不起这样的罪责,也没有敢上报,一个心思活泛的丫头猜测着是否锦珠知道温姝的去向,然而天色太晚又不好去威邈轩叨扰,只能等黎明公主府的侍女们都开始忙碌的时候才悄摸着来寻锦珠。
锦珠闻言面不改色地笑了声道,“人我知道在哪里,回去告诉絮云斋的人别外传,连累了主子也害了自己。”
絮云斋的人巴不得人有了下落,他们又怎敢外传?
打发走了絮云斋的人,锦珠这才开始思量温姝到底在什么地方。
隆裕会见两位世子为了掩人耳目连锦珠都没有告知,锦珠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她想着白日里自己让温姝往暗窖中送酒器,莫不是此刻还在暗窖,可是暗窖落锁的时辰一般在深夜,温姝若是被锁在暗窖中只有逗留到深夜才有可能。
锦珠放下手中的活计,寻来了掌锁的宫人,宫人告知确实在深夜落的锁。
锦珠询问清楚便悄往暗窖的方向去了。
暗窖的门被打开,一片寂静中传来了锁链晃动的声音,此时此刻在温姝的耳中这锁链声若不是来救命,便是来夺命。
来的人是谁?
温姝伸出衣袖挡住了门缝中透进来的晨曦,在朦胧的光线中看到了鹅黄的裙摆,那是个月牙眼的女子,手中还提着一盏灯。
长长的影子投掷在窖口,像是乘着祥云而来的仙子。
温姝攥紧的手指忽然放松了。
是来救命的人。
锦珠打开暗窖的门时候,呼吸停顿了几分。
她看到了少年一身素淡的衣裳上落满灰烬与尘泥,桃花般的面容因为酒气泛着潮湿的红,梅子的香味扑入鼻腔,像被光网罗不得超生的艳鬼。
而她是捕住这只艳鬼的人。
锦珠的心脏前所未有地狂烈跳动起来。
而她的神情却窥不见分毫。
“公子怎么在这里?威邈轩人多嘴杂,公子还是快快离去罢。”
温姝手攀附在锦珠的胳臂上勉力站了起来。
“我来了这里之后见此地有扬州来的梅酒,母亲生前最喜此酒,触景生情便多喝了几杯,正欲离开的时候却天色已晚,被宫人落了锁。”
温姝有一句没有说谎。
珠娘当年是风靡扬州的名妓,许多人知道她喜欢梅酒。
只是她到死的最后一刻,也没有等到自己亲手埋在地下的梅酒被挖出来。
锦珠不疑有它,眼中为他年幼丧母泛上了怜惜之意,她将温姝扶了起来,温姝喝多了酒,没有力气,软软靠在锦珠身上,呼吸跌跌撞撞地与锦珠交缠在一起,“锦珠姐姐,我有些头晕。”
锦珠叹息,“喝了这么多酒,难怪要疼。”
温姝酒喝的多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眼前的锦珠似乎变成了曾经的珠娘,他的头在锦珠肩膀蹭了蹭,两滴泪从漆黑的眼中重重落下来,睫毛湿透了,衣裳湿透了,天地也湿透了。
“娘......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他似乎清醒着,又似乎糊涂了。
他从小便极羡慕纵马驰骋的几个兄长,看他们张扬肆意,看他们香花美酒,而自己只能在角落里承受侮辱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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