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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贤是天下士林的标杆,温姝通读林贤著书,许多政见与之不谋而合,林贤喜好温姝的学识与文采,心中认定此乃状元之才。
然而阅到后篇,但见字迹潦草,不知所云,甚至最后一笔都未曾写完,换作别的阅卷官温姝入仕无望,而林贤却起惜才之心,破格将温姝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入榜,甚至将这封考卷带回家中仔细观读,正被林奉儒所见。
林奉儒读过前半篇文章后道,“若父亲难以裁断,我明日正要为公务面圣,可顺手将此文呈于圣前,由陛下定夺。”
林贤道,“可。”
这才有林奉儒入宫一幕。
第三十二章
林奉儒将手中温姝的试卷高举堂上道,“父亲手中有一难题无法决断,今日托我入宫由陛下圣裁。”
耳边听到天子的声音,“昌巳呈来看看。”
林贤曾为帝师,后为太傅,同晋国皇室关系亲密,因年迈早已被今上免去朝拜,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当世大儒举棋不定?
大监昌巳近前两步从林奉儒手中取得考卷,恭敬递于御案。
宫女子打着小扇,香炉中的烟雾袅袅升腾,龙涎香的味道蔓延在正殿中。
林奉儒恭恭敬敬跪下,视线落在膝下绣着扶桑花的毯。
不知过了多久林奉儒听天子道,“朕想看前三甲的文章。”
皇帝但凡有吩咐,臣下无一不能从。 前三甲的文卷很快被从考试院送到御前,待天子揉着眉心放下手中考卷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林奉儒双膝发麻发木,额上沁出汗珠。
前三甲的文卷被扔在了御案上。
昌巳心头猛地一跳,听天子道,“所谓三甲,尤不如一面首。”
林奉儒道,“回禀陛下,此文半成,家父犹豫未决。”
皇帝盯着案前的半成之作道,“你将此卷交还温姝,让他写完再做定夺。”
林奉儒一个头嗑下去,额上因久跪沁出的汗珠滚落眼睛里。
天子遂笑了,“林卿先退下罢。”
林奉儒领旨退下。
大监昌巳道,“陛下有心抬举温姝,是他的福分。”
天子转动手上的扳指,明黄的袍摆上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这考卷前半段倒是深得朕心。”
大监昌巳答,“温姝考完试后入医馆至今未出,想必突生了急病。或许是滚过砧钉后落下的病根。”
天子摇头。
这温姝是心性坚毅之人,既能撑过砧钉,又如何撑不过急症?
只怕另有它因。
而温姝身上究竟发生何事皇帝并不准备去查。
皇帝喜欢看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本次春闱录进士百余名,依照惯例殿试的名单将出自前三甲。
晋国唯一破格以第四名的成绩入殿试名单的人是林贤。当年晋太宗皇帝慧眼识贤,林大儒少年英才声名在外,众臣虽然颇有微辞,然流传到日后也成了一段君臣佳话。
温姝位次居末,翠微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伤心。
温姝像是死过了一回,没日没夜地做着噩梦,额头夜夜烫的如同炭炉中灼烧的火焰,直到林奉儒扣开了医馆的门。
林奉儒眉眼端正俊美,依稀有当年父亲林贤的风采。
林贤天命之年得子,也曾数次对林奉儒感慨道,邕宁风华正茂,乃父已经垂垂老矣。
林奉儒取字邕宁。
林奉儒手中握着温姝的试卷,仿佛触碰到那日温姝于登闻鼓院离开时候的体温。
医馆的老翁喋喋不休道,“您说的可是会试结束的时候住进来的那位公子,实在是可怜。”
到底如何可怜老翁没有细说,林奉儒与大监昌巳一般以为温姝因登闻鼓院滚过砧钉才留下了病根。
林奉儒在老翁的指引下行至医馆一处厢房,老翁退下,林奉儒掌心沁出汗珠。
出来开门的是温姝身边的丫头,“您是一一”
林奉儒道,“登闻鼓院,林奉儒。”
翠微匆忙行礼。
里头传来温姝带着浓重病气的声音,“请林大人进来。”
第三十三章
林奉儒跟随翠微往内室去。
内室珠帘垂落,炉中点着药香,温姝倚靠榻上,膝上盖着厚重的绒毯,绒毯上方放着一卷将打开的书,正是林贤所著之典籍。
凌乱的发丝散落双肩,眉头因病痛蹙起,一呼一吸间消瘦的胸膛微弱起伏,雪白的亵衣规整地穿在身上,明灯下投出一道干瘪的轮廓。
林奉儒性情清正,见温姝如今情状不免暗中不平。
温姝当初为这次会试所付出的代价没有人比林奉儒更加清楚。而这一切在王孙贵族面前不过沦为笑谈。他们轻描淡写地毁灭温姝的希望,谋图将这十六岁的少年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奉儒叹息,“我今日不单是来看你,还带了圣命。”
温姝犹豫抬眼,漆黑双瞳中倒映林奉儒的面容。
林奉儒心中一跳,听到温姝沙哑的声音,“什么圣命?”
林奉儒遂将手中考卷递给温姝道,“三甲名单已送殿前但未公布,陛下让你写完自己的文章。”温姝惊愕接过林奉儒手中递来的绢纸喃喃道,“当真是陛下的意思?”林奉儒神情复杂地看着温姝道,“正是陛下之意。”
至于陛下此举究竟是惜才还是有别的什么,林奉儒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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