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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珠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温姝滚烫灼热的皮肤,滚烫的温度似乎从纤细指腹传进心尖,人虽未醉,却已熏然。
锦珠在床畔猛地站了起来。
翠微端着将熬好的醒酒汤药过来,对锦珠道,“奴婢在此替公子谢过锦珠姐姐。”
锦珠神色已与平日在长公主面前别无二致,“这絮云斋的日子,今后怕是不好过了。”
翠微脸色煞白,“公子被殿下厌弃了?”
锦珠叹息,再未多言。
威邈轩的宫驾离开后,温姝昏昏沉沉,高热不退,神思糊涂,唇齿开合,翠微仔细分辨,是孱弱带着哭腔的一声“娘亲。”
翠微伸手抚平温姝蹙起的眉头,猜他也许是梦到了温家的往事。
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比翠微尚小。
翠微一勺一勺将醒酒汤哺进温姝滚烫的唇舌中,头埋在床侧,一宿未眠。
失去隆裕青睐的温姝在长公主府中成为无根浮蕊。
五月初一是太后的六十寿诞,乃举国相庆的盛事。
隆裕入宫贺宴,出宫时带回一位宫廷乐师。
太后寿诞,百官相贺,年近不惑的天子高距华宴,有一年轻乐师抚焦尾琴,奏一曲《玉枕辞》。
其音如山泉出幽谷,似白露泣香兰。
其人如皎洁皓月,抱琴长身玉立。
隆裕长公主乃爱琴之人,一曲毕后道,“天下琴师千万,只此一人可引为知音。”
遂向陛下讨要,陛下允。
乐师名顾翊,字风扬,出身寒鄙,奏一手好音名动天下,后入长公主府中,袅袅仙音便笼入高墙内,人皆哀叹之。
絮云轩中能听闻隔壁阆苑阁传来的仙音。
温姝问翠微,“此音是谁所奏?”
翠微答,“殿下带回的乐师,风扬公子。”
珠娘早死,长大后的温姝却能从扬州关于珠娘的种种风月流言中知,珠娘擅琴擅舞,当年扬州不知多少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温姝的容貌九分肖母,在温家不得喜爱,温夫人每见温姝便道,“像那个女人一样,生了一张勾引男人的狐媚脸。”温姝几位姨娘生的也高他一头,自幼起受尽嫡兄庶姐的冷眼欺辱,温家唯一对他好的便是当年将温姝从外宅抱回温家的兰姨。
兰姨闺名兰玉,还在扬州倚栏卖笑的时候就伺候着珠娘,后来珠娘难产去世,兰玉抱着温姝同温家外宅的下人回温家,从此与温姝名为主仆,情同母子,成为温姝对温家唯一的牵挂之人。
温姝刻苦学书,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能让珠娘的牌位名正言顺进温家的门,让兰姨跟着他过好日子。
温姝被送进长公主府的那一天,兰姨在温行远面前跪断双腿,磕的头破血流。
若为男宠之流,这一生都不能入仕。
温行远一手将自己不受宠爱的庶子脊骨折断。
阆苑阁中仙音骤停,温姝如梦初醒。
翠微道,“风扬公子的琴音妙极,人也定是神仙般的人物。”
温姝道,“或许罢。”
第七章
自顾翊入长公主府后,府中原受宠爱的几位公子数日不受召寝,阆苑阁中珍宝玉器赏赐如流水。温姝在长公主府中除了翠微几乎无一可信之人,又过十数日,陛下得闲摆驾入长公主府叙旧,东宫随行。
絮云斋的院落有棵银杏树,银杏树下有青石台,青石台上点一盏昏灯。夜风吹拂,灯花明灭。温姝听远处喧嚷人声,手中捧一卷书。偶有银杏花叶散在墨发间,清瘦的剪影落在朱红的墙上。有人的脚步声靠近,玄色的披风落在他肩头,温姝道,“不是让你早些歇下……”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了玄色披风上盛开的扶桑花上,一张玉面登时煞白,身后的人就着披风将他裹缠进热炭一样的怀中,祁睿嗅着鼻尖处清淡的茶香,在他耳边低语,“你以为孤是谁?你身边那个丫头?”他将脸色惨白的温姝抵在树下,将温姝垂落的几缕乌发别至耳后,“太子殿下!”
祁睿手指落在他唇上重重一按,指腹沾猩红的血。“别人也这么叫。”
絮云斋院中空无一人,宫人在后宅此时均已歇下。
祁睿扫了眼扑跌青阶上的陈旧书卷,见是本儒家典籍,笑道,“看这些迂腐之言有何用处?”
“前些日子,有个女人吊死在了温家的门前,温家息事宁人,密不发丧,听说,那个女人伺候过扬州的名妓珠娘。”
温姝全身猛地颤抖起来,他惶惑地盯着祁睿,似乎难以理解祁睿话中的含义。
祁睿道,“在这京中要想站稳脚跟,需找一座山倚傍。”
直到祁睿离开,温姝裹着他的披风软在银杏树下,花叶簌簌落在眉发,眼中血红,手指在袖间紧紧蜷起。
兰姨吊死在了温家的大门前。
他不在温家的这段日子,温家究竟出了什么事,逼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自尽?
墙角花阴处传来喵呜一声。
温姝回头看去,见不远处的廊下立着一位谪仙般的公子,怀中抱一只漆黑的猫,不知在此已有多久。
第八章
明月高悬,风声浮动。
银杏树簌簌作响,墙角的海棠花蕊零落尘泥中。
“若长公主知道她的人与太子爷偷情,脸色不会好看。”
怀抱黑猫的公子玉冠簪起长发,青衫磊落,眉目似画师点缀,腰间系宫绦流苏,素色的袍摆有青云纹路缀在边沿,身上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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