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4悬案密码——云起南山(56)
由派出所同僚帮忙联系好高尔夫球场经理,唐喆学和岳林赶过去见左强。在会谈室里等了半天,经理才把左强带进来,看着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官,他那皱纹满布的左半边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开始问问题的时候,唐喆学发现和这人沟通起来困难重重,说话吞音,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立刻更换了方式,给左强笔和纸,让对方用书写的方式来回答问题。
你炸过鱼么?他问。
左强诚实地写下炸过二字。岳林发现他字写的还挺好看,至少比自己的强多了。
在什么地方?
好几处,对方写道。
都在哪,写下来。
左强写了水库和隔壁村的鱼塘,要继续写的时候,他忽然顿住笔,抬眼看向神情凝重的唐喆学,迟疑片刻,磕磕巴巴地问:诶们欧木多
根本听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唐喆学伸手敲敲纸,示意他写下来。他再次低下头,攥着铅笔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呼吸也随之急促,尽管没说话可面部神经还是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咔!他突然把笔握断了。
出现这种情况,唐喆学基本能做出判断炸死苏萨海的应该就是左强。方向对了,案子就不难破。原始卷宗上根本没有排查左强的记录,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个残疾人,所以被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拿起断掉的半截铅笔,唐喆学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苏萨海三个字,随后抬眼看向左强。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左强的面色褪白发灰,人也抖的越来越厉害。
让岳林去外面又要了支笔递给左强,唐喆学耐心规劝道:慢慢写,别着急,把事发经过都写下来。
可左强哪还写的下去,递到手边的笔也不接,而是弓身将脸埋入膝头,用力揪住头发,嘶哑着嗓音呜咽起来。岳林看他这样不由心生怜悯,抽出纸巾递向对方。见多了各色犯罪嫌疑人,这还是头一回审残疾人,虽然是一场意外,但左强还是得负相应的刑事责任。不知道他这样的,坐牢会不会被欺负的很惨。
可就在他将纸巾往左强手里塞的一瞬间,对方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猛推了岳林一把,转身就往外跑。唐喆学和岳林都没料到这老兄还能闹这么一出,立刻跳起来往出追。别看左强个儿不高腿不长,可窜起来跟耗子似的,加之熟悉地形,愣是拖着他俩这见天跑五公里的主遛了半个高尔夫球场才被摁倒在地。
追上之后岳林气的嗷嗷的,呼哧带喘的吼着我就不该可怜你!。他叫,左强也跟着叫唤,呜呜啦啦的倍显凄凉,引得工作人员和顾客纷纷凑上前围观。唐喆学也是生气,铐的结结实实的,给左强一路拎回了车里。
突发状况并没有影响后续的调查,办好羁押手续申请完搜查证,岳林拉着秧客麟直奔左强家去搜当年戴在苏萨海身上的金表金链。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说能搜到的可能性不大,但这是常规程序,流程该走还得走。结果一进左强家他就愣住了左强的父亲瘫痪在床,儿子一天一夜没回家,无人照顾,此时屋里弥漫着排泄物的味道。
他无法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秧客麟从来没碰上过这种情况,进屋也是一愣,看着床上老头儿那浑浊双目中流露的乞求之色,不由一阵心酸。怪不得左强从被抓开始就吱吱哇哇的乱叫,想来是担心父亲无人照料。说不明白,又没人给他机会写字,不知心里得急成什么样。
给唐喆学打电话汇报完情况,岳林走到床边,用床单裹好骨瘦如柴的老头儿,抱进浴室帮对方清理身体。秧客麟联系了村委会,让他们派人过来照顾下这老头儿。实在不行只能送进疗养院了,看他的健康状况,大概是活不到儿子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
帮老头儿洗完收拾完,换了干净衣服,从柜子里翻出纸尿片铺好,岳林把人放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蹲下身,问:老爷子,您知道您儿子犯了什么事儿么?知道就眨一下眼,不知道眨两下。
老头儿神情悲凉的眨了一下眼。
岳林见状回头和秧客麟对视一眼,彼此都皱起眉头原来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但是作为父亲,他不能主动去告发儿子。
那您知不知道,这屋里还有苏萨海的东西么?岳林有点不忍心把屋里翻乱,村委会派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即便来了可能也没耐心好好照顾一个垂暮之年的瘫痪老人,东西各归其位的话,找起来还方便点。
老头儿又眨了一下眼。于是秧客麟开始到处指,柜子,床下,花盆,卫生间水箱,反正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指了个遍,却没有一处获得对方的肯定。
就在他琢磨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的时候,忽然发现老头儿那双发灰的眼珠死死盯着屋顶,遂抬手朝头顶一指:在上面?
老头儿终于只眨了一下眼,然后他可能是累了,眨完就把眼睛闭上了。
这地方是间平房,要是不想拆屋顶,那就得从上面往下找了。秧客麟跑出去借了把梯子回来,竖到墙边,蹭蹭蹭爬上屋顶,一块瓦片一块瓦片的掀开。蹭了满身灰,翻了大半个屋顶,终于找到个用防水塑料布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下来之后拿刀划开一看,果然,金表,金链子,金戒指,玉牌挂坠,真皮钱包,还有个能当古董的大哥大。
东西找到了,那尸体呢?怎么处理的?
老头儿累得睡着了,问不出东西。岳林给唐喆学打电话请示,对方让他们在那等到村委会派的人到了再回来,顺便拍几张老头儿安然入睡的照片发过去,用以安抚左强的情绪。他跟何兰等着审左强呢,那哥们折腾了一宿,直拿头咚咚撞墙。幸亏墙上有防撞层,要不这会得进医院了。
秧客麟蹭了一身的土,脸上满是汗水冲刷出的泥道子。趁着岳林打电话的功夫,他钻进浴室里稍作清理,见洗出来的水都是黑的,干脆把头伸水管子底下冲。等洗完出来,他看岳林倚着墙冲自己乐,疑惑道:干嘛啊你?傻笑什么?
岳林扬手扔给他一包纸巾擦脸:头回见你上蹿下跳的干活,以前一直以为你除了键盘别的都不碰呢。
慢慢发掘吧,我这个人有很多闪光点。秧客麟毫不谦虚,说着一顿,也朝对方勾起嘴角,我发现你这人还挺善良的,刚那老头儿脏成那样也不嫌弃。
咔嚓!
拍照音响起,秧客麟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反应过来不悦质问岳林:你拍我干嘛?
很少见你笑嘛,留个纪念。
删了!
他上手就要抢岳林的手机。岳林哪能如他所愿,转身就跑。年轻人闹起来没个轻重,拉扯间只听嚓!的一声响,秧客麟的制服上衣被岳林扯出道口子。
????
眼见制服毁了,秧客麟顿时气冲上头,一个绊腿给岳林放倒在地,作势也要扯对方的制服。结果俩人正闹着,村委会安排的护工到了,进屋看俩年轻警员衣衫不整的在地上滚做一团,老阿姨面上的表情甚是迷惑
这俩孩子,玩什么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嚼着最后一幕似曾相识呢?不不不,我没有拉CP的意思,给姑娘们留点好小伙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七十九章
难得穿回制服还让岳林给扯了, 秧客麟气得不想搭理他。对于一块钱也得算计着花的铁公鸡来说,虽然是不用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可坏了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岳林也是委屈, 一边叨叨着我哪知道那么容易就扯坏了啊, 一边替对方发了领新制服上衣的申请。
唐喆学这边刚进审讯室,手机一震,看是制服申领的邮件提醒,以为他们遇到危险情况, 赶紧追了个电话过去问缘由。岳林没敢说是俩人打闹造成的事故,随口编了个理由,说秧客麟上屋顶找证据的时候, 被支棱出的铁钉子勾坏了衣服。
一听对方那支支吾吾的语气就知道不是实话, 唐喆学却无心挑破, 反正不是警员受伤就行, 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便挂断电话, 随后把手机里的证物照片依次展示给左强。看完照片, 左强点点头, 认了。这些留存多年的证物证明, 他当时没有图财害命的企图,只是出事之后不敢去自首。存在侥幸心理的嫌疑人, 在悬案的侦破工作中比较常见,没被发现就能假装事情没有发生过, 拖一天算一天, 直到东窗事发。这和讳疾忌医的心态类似, 只要医生不下诊断, 就可以骗自己说没得病。
嫌疑人肯认罪, 大家都省事, 接下来便是按部就班的走流程审讯。但是对于左强这种口齿不清的人来说,沟通实在是费劲,唐喆学照旧给了他纸和笔,问题何兰事先准备好了,她念一条,左强写一条。唐喆学在旁边看着,有写的含糊其辞或者不清楚的地方当场指出来,左强再根据他的补充提问仔细回忆。
案发那天晚上,他想趁着外面放烟花的热闹劲儿,去泄洪渠炸点鱼,赶第二天的早集去卖。雷/管炸/药都是现成的,他表姐把东西扔他那之后,表姐夫方剑申也没来讨要。他一共设了三个引爆点儿,第一个没炸着鱼,第二个不知道怎么哑了火,第三个还行,炸完之后水面上翻起十几条野生鱼。
然后他正拖着篓子收鱼呢,远远瞧见有个人影朝着水边走去,到了水边也不知道停,淌着水就下去了。眼瞧着对方奔着第二个引爆点的位置去了,左强忙咿咿啊啊的阻止,生怕那人一不留神踩上那种炸鱼用的土炸/药点不一定能点着,但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说炸就炸,且威力巨大,他小时候村子里出过炸鱼人被炸死的意外。
可他没有正常的语言沟通能力,加之烟花声不绝于耳,那人根本听不见他的警告。左强见喊不住人,赶忙扔下鱼篓扑水里往过游。可还没游两下就听嗙!的一声响,水面炸起数米高的水柱,左强瞬间被逆流推出十几米远。等回过神扑腾过去,他当即被吓尿了裤子苏萨海仰面朝天,跟鱼一样翻着肚皮,半边身子炸的血肉模糊。
左强供述说自己一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要不是家里太穷,妈生病了没钱送医院,他连鱼也不会去炸。现在炸死人了,还是村里的大财主,一个村的人都指望着苏萨海发财呢,别说他得杀人偿命,让村里人知道是他给财主送回西天的,他老爹老娘不得被人戳折了脊梁骨才怪。
所以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自己把人炸死的。于是借着水的浮力,他逆流而上,把尸体拖到离事发地数公里远的地方,藏好,又跑回家里弄了辆板车,打算和老爹一起连夜毁尸灭迹。
但是毁到哪去呢?左强爹从民兵队长干到治保主任,有将近三十年的警民合作经验,深知人找不着了,警察肯定得来,还得带警犬,那警犬鼻子都灵着呢,埋土里多深也能给刨出来。琢磨了半天,老头儿把心一横,抄上砍柴刀,在水里把苏萨海就给剁开了,然后,所有零件一股脑装上板车,拖回家去,喂猪。最后还把板车也劈了当柴烧了,一丝味道都不给警犬留下。
看左强写到这儿,唐喆学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合辙当年查案的那些警察,是败在一治保主任手底下了。不过说实在的,治保主任干的年头久了,参与过的刑事案件不比警察少,反侦察能力绝对一流。想来把苏萨海那些值钱的东西都留存下来也是老爷子的主意,这样即便有一天被查到,也有证据证明儿子不是图财害命。
据此说来,左强爹也得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但老头儿都那样了,谁家法官能给他收监啊?保外就医指定比批捕手续下来的都得快。
审完左强,唐喆学把人押回留置室,回办公室交待好何兰弄移交看守所的手续,自己进了安全通道,边抽烟歇气,边给林冬打电话汇报情况。
林冬在珠海那边也提审完李彭发了,拿到了黑黄毛和虎牙年少时的画像。李彭发不知道黑黄毛和虎牙大名叫什么,只记得他们俩爱逞凶斗狠,不光和外面的人打,和自己人也打,平时没什么人和他们俩一起玩。具体的家庭信息更是没什么印象,毕竟过去二十多年了,再说他和他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深。虽然得到的线索不多,但总归是有个可以追踪的方向了,回来之后文英杰会用软件进行人像素描修正,调整到他们目前的年龄,再在系统内进行人脸比对。
听唐喆学汇报完左强爹的情况,林冬说:拘留证还是得签,你把情况跟方局和检察院那边说明一下,给办个保外就医的手续。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诶,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的飞机,刚让兰兰给订的票。
这么快啊。
干嘛?不欢迎我回去?
没没没,我以为你还得在那边待两天,人家毛局忙前忙后的,你不得请人吃顿饭啊?
她说了,要请也得赵平生请,她肯帮忙完全是冲他的面子。
唐喆学哑然,片刻后笑道:可别让陈队听见这话,他不得炸了啊。
我是那传八卦的人么?林冬的语气里也透着笑意,随即长长的顺出口气。
听出一丝倦意,唐喆学柔声问:累啦?
能不累么?掐头去尾,一礼拜去四趟候机大厅,绕着半个中国飞。但林冬很少当着他面说累,只是淡淡道:没有,我是在想,向日葵的案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结,好不容易追着个胁从犯,还死了,希望后面这俩别再出故事。
提起陈钧,唐喆学稍感惆怅:对啊,楠哥他们还没追着那女的呢,今儿一起抽烟的时候还跟我说,简直是碰上一幽灵。
怕鬼的人能说出这话可真不容易。当然只是说说而已,罗家楠表示,挖地三尺也得给这女的挖出来。虽然没在医护人员里揪出来有嫌疑的,但他坚定的认为,既然那么多摄像头都没逮着那女的,说明还得是内部人员,或者,案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住院部大楼。现在扩大了排查范围,对案发当天进入医院的女性全部进行摸排。
这两天老付那有什么消息没?提到重案的人,林冬就想起付立新,然而案子他们已经移交给内部调查处了,想帮忙都帮不了,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唐喆学无奈默叹:没,谁能跟我说啊,已经不在咱的管辖范围之内了,今儿在食堂里碰上陈队,我主动打招呼,可他理都不理我。
他就那脾气,不是针对你,不用玻璃心。
我不是说他针对我,就是嗨,总归是心里过意不去。
以后这种事可能还会有,你要是老这么想,早晚把自己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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