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4悬案密码——云起南山(39)
那案子他也一直惦记着,只是没有明显的漏洞, 不好重启调查。单看卷宗,就是一起意外溺亡, 尸体无明显外伤, 毒理未检出药物残留。唯一让人不解的就是, 付嘉逸从来都很乖, 因父亲是刑警, 安全意识也比一般孩子强, 他不该一个人去游野泳。
当时案子是陈飞赵平生他们负责调查的,怀疑有人报复付立新,将付嘉逸在别处杀死后抛尸海中。提出这个想法,是基于解剖时在付嘉逸肺部发现的液体并非海水而是淡水,而他的尸体是在入海口处发现的。对比水质信息,将溺水地点锁定在了关山水库。然而案发的时间段内,关山水库刚刚泄过一次洪,所以如果尸体是顺着泄洪水流冲到入海口的,也说的过去。
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付嘉逸是被人害死的,陈飞也要追查到底。可把付立新抓过的人翻来覆去筛了够七八遍,愣是没一个有作案时间。其间有个家伙被传讯时,听闻是抓自己的警察家里出事儿了,口出妄语,极尽嘲讽之能,害陈飞一时没管住自己的手,差点给那孙子揍瞎了。是付立新听闻陈飞受了处分,主动说别查了,别为我家的事儿再把你们搭进去,这案子才结案归档。
自此之后很多年都没人去碰这案子,因为一碰就是捅付立新的伤口。付嘉逸出事儿那天,付立新忙着在外头帮别人家找失踪的孩子,却不知自己的孩子正在水中挣扎直至溺亡。所以媳妇儿跟他离婚了,父母到死也不原谅他,不说他被人报复才发生这出惨剧,就说他不是个称职的爹。
这算是人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出了事儿,有个可以怪罪的人,其他人心里多少还能好过一些。
见林冬进了办公室,岳林刚落下去的屁股忽悠一下又抬了起来,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林队,我串并了近二十年来关山水库的溺亡案件,发现其中有两个和付嘉逸那案子很像,也是青少年,尸检无明显外伤。
都是意外?
如果只是这样的发现,林冬无法燃起重查旧案的热情。关山水库因水质优越,风景秀丽,一向是游野泳的好去处。即便是管理方在水库周围插满了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的牌子,一年淹死一个都算少的。这两年稍微好一点,监控都装上了,一旦有人下水,管理员立刻就能发现。
但岳林没让他失望:一个是按意外结案的,零一年的案子,另外一个是零七年的案子,目前还是悬案。
悬案?没报上来过?林冬立刻拿起卷宗翻看。辖区内往前推三十年的,涉及死亡、失踪、强/奸、公共安全事故等重大悬案都在他这,每接一个案子他都会先过一遍卷宗,不可能没印象。
没有,我要不在系统里串,还发现不了呢,这卷宗是我刚去关山县公安局调过来的,他们那的档案管理员说,可能是整理积案卷宗时遗漏了,没报到咱这
岳林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发现林冬的注意力都在卷宗上了。算了,他想,眼下不是邀功的时候,等把案子破了,老大一定不会亏待我。
一目十行的过完卷宗,林冬合上封皮,抬眼看向岳林,郑重道:先别跟其他人说这事,尤其是老付,知道么?
岳林忙不迭点头。他清楚老大的用意,零七年的这起案子,之所以没按意外结案,是因为法医尸检时,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精/液。虽然尸表没有明显外伤,但不能排除是死者遭受到侵害后,被犯罪嫌疑人溺杀在水中的可能性,甚至有可能整个过程是反过来的。
这种事大概任何一位家长听了都接受不了。
叮嘱完岳林,林冬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静心分析刚刚从卷宗上获取的信息。卷宗上的男孩,看照片和付嘉逸有相近的体貌特征,也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虽然还没看到零一年那个案子的卷宗,但他估计岳林能串并到一起,大概也相差不远。那么问题来了,真的曾经有一个变态恋/童/癖隐藏在关山水库附近,伺机对独自一人前来游泳的男孩下手么?或者,零七年的这个案子只是一个单发案件,和前后两个案子都无关?
正是沉思之际,手机忽然震起。
组长,内个我得赶紧去趟医院唐喆学的声音异常干涩,妈刚给我打电话,说奶奶突然不行了。
ICU病房外的走廊上,唐家人都到齐了。望着那一张张神情凝重的脸,林冬忽然感觉自己此时此刻有些多余。这些人之间要么有血缘关系,要么有法律的承诺,而他,却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外人。可是他不能走,一是出于对那位慈爱老人的尊重,二是唐喆学需要他在身边。
来医院的路上,唐喆学告诉林冬,奶奶其实已经住了一礼拜院了,怕耽误他们工作,林静雯一直没打电话。今天是迷糊了好几天的老太太突然清醒了,念叨着要见孙子,明显是回光返照。
ICU病房一次只能进一位家属,其他人都去向奶奶告过别了,唐喆学是最后一个。他进去之前拿手使劲扇了扇眼睛,反反复复的深呼吸,强忍着不当奶奶的面哭出来。可一见着奶奶,听老太太含笑说着等我见着你爸,一准告诉他,我们吉吉出息着呢,比他还有本事,却是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两个小时后,奶奶走了,带着安详的笑意,去往与丈夫和儿子团聚的地方。林静雯哭的比谁都伤心,虽然她只是个儿媳,但婆婆说了,自己一辈子没生过闺女,她就是自己的亲闺女。悲伤在走廊上蔓延,每个人都在流泪。林冬忍不住背过身,摘去眼镜,默默悼念那位慈祥而善良的老人。老人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和唐喆学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每次他陪唐喆学回去吃饭,在饭桌上,奶奶都恨不能给他碗里堆出一座小山。
那份来自长辈的关爱,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享受过了。也许他比同龄人多经历过一些风雨,但在九十高龄的奶奶眼里,他仍是个孩子,是需要人疼爱、照顾的孙辈。
安抚好母亲的情绪,唐喆学走到林冬身边,鼻音浓重的说:组长,你先回去吧,那个,我今儿得留下来陪我妈。
应该的。虽然很想给对方一个拥抱,但当着唐喆学那一堆亲戚,林冬还是克制住自己情绪,这几天你踏踏实实处理奶奶的后事,工作上的事情不用管,我都安排好了。
鼻子里跟塞了水泥一样,唐喆学不得不张嘴深抽了口气:有我大伯二伯和堂哥堂姐他们呢,轮不着我忙活,我就是得陪陪我妈。
林冬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在别人看来,就是个体贴下属的领导。他们俩的事情,除了林静雯之外,唐家没人知道。不过林冬总怀疑唐华已经看出点什么,只是没有戳破而已。毕竟动不动就把冬冬和吉吉给人家送过去托养,接的时候还总一起去接,唐华入狱前是常年混迹在上流圈层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懂。
再说了,谁没事儿闲的把领导带回家过年三十儿啊,林冬当时觉着那一大家子人看自己的眼神是各种不对劲。
赶在老太太被送进太平间之前,史玉光终于到了医院。唐喆学一接着消息就通知他了,他是老太太的干儿子,于情于理也得送送干妈。可他当时正在执行抓捕任务,分身乏术,好容易忙活完了急吼吼赶过来,却还是错过了最后一面。
给老太太鞠了三个躬赔罪,又贴着耳朵嘀咕了几句送行的话,史玉光顶着泛红的眼圈蹲到林静雯跟前,轻道:嫂子,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你尽管说话,让我替唐哥尽份孝心。
不用,老太太留下话了,一切从简。幽幽叹出口气,林静雯将目光投向儿子,泪眼婆娑的,吉吉,你也跟冬子回去吧,我没事儿。
唐喆学仍是不肯走,一直到把奶奶送进太平间,又跟门口守了个把钟头,才在林冬和史玉光的劝说下离开了医院。进了家门,他忽然把林冬紧紧箍进怀里,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哭的像个孩子。这种时候没什么好劝的,林冬只能一手轻拍他的背,一手胡撸着他的头毛,任由衣料被滚烫的泪水浸透。
好一会,他听唐喆学鼻音浓重的:组长
嗯?林冬抱着他慢悠悠的晃着,就像在哄孩子,只是这孩子长的太超标了。
唐喆学直起身,抽抽鼻子,随后捧住他的脸,印下一记带着咸味的吻: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我刚跟奶奶说了,你是他孙媳妇。
林冬表情一僵,诧异道:你怎么能跟她说这个?
因为她早就看出来了。吻平林冬眉间的皱痕,唐喆学与他额头相抵,奶奶说,吉吉啊,冬子是个好孩子,他很爱你,他看着你的时候,幸福都写在眼睛里。
林冬无言以对,只能从心底感激老人家的宽容与豁达。
又听唐喆学央求道:所以,那三个字,该说给我听了吧,既然奶奶认下了,你就是我唐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了。
哪三个字?林冬明知故问。
我爱你啊。
这是四个字。
我、爱、你。
嘴角一勾,林冬也回给他三个字
我、知、道。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让冬哥说声我爱你真不容易,比祈老师嘴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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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虽说老太太留了话, 一切从简,但在唐喆学大伯的坚持下,还是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来了好几十口子人, 有一半儿是唐奎曾经的师兄弟、徒弟和同事, 都是来替已故的唐奎尽孝的。本来组里人还说要来,除了林冬,都让唐喆学给拦了。老人家想安安静静的走,没必要弄那么大的阵仗。
不过罗家楠和祈铭还是来了, 说是方局的授意,让他们代表局里的同僚和自己,来送这位养育出两代精英警员的母亲一程。
仪式算不上冗长, 一个来小时的功夫。最后看一眼奶奶的时候, 唐喆学强忍着没把眼泪掉在老人家身上。老话儿讲, 亲人的眼泪若是掉在遗体之上, 到投胎转世时, 便会在那地方生出块胎记。尽管他平时不信轮回之说, 但至亲之人故去, 还是无法不期盼在未来的某一天, 有缘于那茫茫人海之中擦肩而过。
等着火化完收骨灰的空当,唐喆学被罗家楠拽去烧纸钱花圈的炉子旁边抽烟。唐喆学哭成肿眼泡, 罗家楠的情绪也略显阴沉。倒不是来参加葬礼的缘故,而是陈钧那案子到现在还查不出个头绪, 他作为主调负责人, 压力山大。
从警多年, 罗家楠不是没遇上过破不了的案子, 但近些年在技术的加持下, 涉及非正常死亡的案件, 已经鲜少有破不了的了。监控密布,可就是死活找不着给陈钧带药那女的是打哪进打哪出的。欧健那边也摸不出内部有嫌疑的人,还眼瞅着快要被那种压抑的环境给逼成真精神病了。昨儿他去探视,那孩子就差抱他腿求他给自己接出去了。
罗家楠自尊心强的要死,破不了案,少不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刚才听一群人呜呜啦啦哭了一个钟头,心情更觉压抑,这会脸上阴沉得像是台风登陆之前乌云压顶的天空。
一根烟抽完,唐喆学的悲伤随着烟雾淡化了几许,看罗家楠皱眉拧巴的表情,腾出点心思劝道:楠哥,别愁了,你胃不好,别回头再给愁出血来。
甭担心,我没那么娇贵。话虽如此,可罗家楠还是下意识的搓了搓胃那块位置,许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最近总是隐隐作痛,我打算给欧健抽出来了,再待下去,他非成神经病不可,我昨儿跟那待了俩小时,我艹,隔壁病房有一老头儿叫的跟特么鬼一样。
尽管没听过鬼是怎么叫的,但唐喆学毕竟去过,对罗家楠的比喻深感认同。说真的他感觉精神病院和监狱没太大区别,病人进去就跟坐牢一样,出来也未见得能比之前好。环境因素对人的身心健康影响极大,罪犯凑一起学不出好来,把一堆精神病搁一块只能加个更字。可有什么办法呢?罪犯不能不惩治,精神病患者也不能不治疗。
朝旁边呼出口烟,罗家楠怅然而叹:大不了我认回怂,把案子转你们组去。
别这么说,我们不是神仙,你查不出来的我们未必能解决,再说这才几天啊,你别着急。
唐喆学不太能想象罗家楠认怂会是何等光景。不过细一琢磨,也不是完全想象不出来,就冲那天跟医院里在祈铭面前那怂样,即可窥觊一二。用林冬的话来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你罗家楠脾气再暴,不也得让祈铭气吐血么。
还是那句话,珍爱生命,远离法医。
操办完奶奶的后事,唐喆学本想开车送老妈回家,却在林冬的暗示下,不怎么情愿的将献殷勤的机会留给了史玉光同志。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史玉光暗恋他妈,要不是林冬的提点,他还一直以为史玉光只是念在和他爸的师兄弟情分上,对师哥的遗孀格外照顾。然而一想到干爹变后爹,他总觉着有点别扭。另说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妈并没有往前走一步的想法,多少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松快一些。
林冬说他思想封建,他并不认同。他也希望妈妈晚年生活幸福,有人疼有人爱,可给个靠谱的男的行不行?就史玉光那样的,虽说工作上没的挑,但那狗脾气,哎,真没比罗家楠好到哪去。
听唐喆学叨逼叨一路史玉光的光辉历史,到局里下了车,林冬终于能插上句嘴了:他只是在你面前凶而已,其实老史这人,挺会照顾人的。
哎你又要说他替你挡土制炸/弹碎片那事了是吧。唐喆学都能把细节背下来了,略显不耐的:我说句实在的,真遇上那种情况,搁谁身上都得这么干,你说,要是我带岳林他们出任务,冷不丁撞上一拉手/雷的,我能把他们推出去么?那我这副队还干什么劲儿啊!
得得得,林冬心说,算我多嘴,人家的家务事,不掺和。
一看林冬不言声了,唐喆学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进电梯后挤到监控摄头拍不到的位置,轻搂了下林冬的腰以示安抚。唇枪舌战没意思,睿智的人总是懂得何时止住话头,这也是彼此间的相处之道。要跟罗家楠和祈铭似的,动辄把地下二层的天花板吵掀了,那吉吉和冬冬早就得面临父母离婚,你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选择了。
出了电梯,空气中隐隐飘来股血腥味。他们一向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互相看了一眼赶忙朝办公室走去。进屋就看文英杰扬着个脸枕在椅背上,用厚厚一摞纸巾捂着鼻子,脚边的废纸篓里还扔了一大堆染血的纸巾。岳林一脸焦急的捧着纸巾盒,秧客麟按着个冰袋在文英杰脑门上,何兰则一个劲儿的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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