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刚洗完短袖，将衣服撩起一些，让衣服能干快一点。童文乐粗暴洗了下自己的衣服，和贺君一起把自己当衣架半掀衣服晾晒。
    童文乐听到工作人员被冷水凉到的抽气声，抬头打算和队长打趣。一抬头，他发现高毅然和潘慧的神情看起来都不太自在。
    在娱乐圈里混迹多年，童文乐学的又是表演。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自家队长，示意贺君看两个研究生。
    贺君被童文乐推撞了这一下，视线落到两个研究生身上。
    他们节目组在这边瞎胡闹，两个研究生过程中也有笑场，但总体姿态还是收着。贺君刚才以为两人是因为镜头才收着，现在看估计还有别的理由。
    他注意到这一点，但没有直接表态什么，只和童文乐说了声：等下我问问。
    节目组所有人洗干净，一个个在空地上试图晾晒自己。太阳已落下，天空还剩一层浅淡的光亮。打光师调整着光照，确保拍摄的人像足够自然好看。
    洪导招呼：可以上车了，再拍个回程。夜晚会留个镜头在试验田取景。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车。
    导演策划走在最前面，其余工作人员紧跟在后头，尽可能避免出现在镜头里。贺君和童文乐连同两个研究生缀在最后。摄像师和打光师在边上。
    贺君拖慢了步调。
    他侧头感受入夜时刻的风，闻着农田的味：每次到田边，心态总和在城里不一样。视野会放开，世界也会变得没有边际。
    仿佛精神能够与风融为一体，从个人向外无边无际舒展着。
    贺君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还有点少见的自由散漫。
    高毅然怔了一下：大约是真的心态不一样。
    贺君问高毅然：你们平时也会到田边上钓鱼捉龙虾。活动项目应该很多？
    高毅然：啊，是。
    他顿了顿，觉得贺君挺好说话，试探性说了一下：我们基本上还是在生产田那块。试验田不太一样。我们要是在试验田闹太厉害，会被老师批评的。
    童文乐诧异：这么严格？
    潘慧顺着高毅然的话说下去：有的老教授会比较严格。
    她想了想，打个比方：吃蛋糕。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过生日，都喜欢拿蛋糕砸来砸去。有的人会觉得很有意思，看别人狼狈特别好玩。但有的人会觉得是在浪费食物。个人观点不同而已。
    她实话实说：我们在试验田闹太厉害，老教授就会觉得看不下去。尤其是家里有人经历过北大荒的那批教授。
    贺君听懂了。
    两个研究生看他们玩泥巴，心态就和老教授一样。他们玩泥巴没有特别过分，但在这两位农学研究生眼里，他们的行为属于在两人容忍边界跳舞。哪怕这块试验田是特批给节目组的。
    这一点他得回头和洪导说一声。
    贺君求教：北大荒开荒那时候，是50年代了吧？
    高毅然应声：嗯。我老师家里就是去北大荒开荒的。三年大旱那会儿去的。因为真的缺粮食。大家就得去把荒地开垦成农地。
    你们应该有听说过黑土地。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黑土地要两三百年才能形成。种粮食产量比我们这些普通的黄土地要多很多。
    对于他们来说，土是很珍惜的资源。那时候开荒，这种土也不是说发现了粮食种下去就真的不管不顾就能长出来了。
    他说这些，哪怕口吻和语气依旧和白天科普时一模一样。可或许是因为里面承载着太多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转述，撇去干巴巴的专业术语后，恍若将五六十年代的场景重新带到了贺君和童文乐面前。
    纯粹的荒地就得把荆棘砍了。沼泽得把水排干了才能开垦地去种田。沼泽地里还有塔头甸子。这个你们可能没怎么听说过。是一个大草球一样的。现在属于湿地需要保护的资源，以前是属于开荒障碍物。边沿很锋利，不注意就一道血口子。碰上里面有蚂蚁窝，整个人能被搞胖一圈。
    所谓的胖一群，是指被蚂蚁啃咬肿一圈。红肿一片，奇痒无比。
    吃饭用水就地开火，烧了过滤。湿地没法坐，站着吃饭。那会儿种地还没现在的这种拖拉机，走路用脚，种地用手。北方冬天冷，出行睫毛都冻起来。人喊冤才说六月飞雪。北方是真的能六月飞雪。
    高毅然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
    所有观点和想法的形成都是有原因的。
    在老教授的心里，泥土、粮食，那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偶尔也会很清楚自己这个个性，说一句：我这个人是比较守旧。哎呀，你们是感受不到那种苦。
    谁能想象开荒会需要用生命去创造未来。
    现代可太美好了。
    一切的苦难随着时间过去，沉在历史中，若是没人挖掘，一点点就那么远去，渐渐被大众所遗忘。
    人们可以迈步去实现更自我的梦想，走在康庄大道上，是因为头顶有一颗颗璀璨的星。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市的灯光绚丽和永远充足的粮食，让人很难想象过去。
    贺君：所以粮食很重要，土地也很重要。
    童文乐：下回不玩泥了，不玩泥了。
    高毅然：玩是能玩的。试验田主要是用来做试验的。可以去生产田那儿。
    潘慧：去隔壁鱼塘抓鱼也行。
    摄像师将镜头从人身上移开，拍起了夜间的水稻。
    电视屏幕上，稻浪在晚风中翻滚。今夜恰好月亮神隐，繁星密布。如同披着白纱的银河用自己的浪漫照亮天地。音乐声夹杂在稻浪声中，渐渐响起《北大荒人的歌》。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即使明朝啊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一小时的综艺说长不长，一眨眼就没了。
    它说短也不短，在所有观者心中留下了一点痕迹。
    网上关于《江山代有才人出》首期的完整评价也终于出现。
    小崽爱看综艺V：我刚开始看的时候，准备好了哈哈哈哈，果然我也哈哈哈哈了。我当时满脑子想着，不愧是你们Vacation！中间科普的部分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嗯嗯，好厉害，是我不懂的内容呢！我以为这部综艺就这样了。谁想看到最后，我爆哭，哭得人都傻了。我现在就回头再去看科普呜呜呜
    综艺抢先看V：不得不说，洪导团队拍摄出来的场景确实是好看，配合农业科普和人文背后故事，杀伤力强悍。而Vacation就是其中的亮眼点缀，点亮了综艺趣味性。如今所有人能够追逐自己的梦想，是因为有人在前面已替你铺平了道路。
    农业小知识V：点击就看三年大旱科普、北大荒科普、现代农业机械化科普。
    全网议论的数据很直白的显示出，这档综艺依旧戳到了无数人内心柔软，也带着无数人去正视农业。如今的农业和以往确实大不同了。
    那些为农业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也该多留下一点痕迹。
    第11章 放心亿点点
    第一期播放结束，所有人都已经期待起了第二期。
    按照综艺策划，水稻研究所的拍摄行程是三个月。事实上真正放送的时候，关于水稻研究所的内容只有四期。大部分拍摄的内容枯燥无趣，是综艺正片里不会放的。
    没有播出的搞笑花絮随着网络版本播出，陆续上架。
    更离谱的是第二期还没上线，随着花絮的放送，一个特殊版本的单人剪辑同步上架。
    这单人剪辑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贺君的，一个版本是童文乐的。各大平台打着正片里完全没有的单人剪辑名头，将所有人吸引进去。
    网友狂喜，狂热冲进去，人傻了。这是两人的学习视频。
    镜头直接安在宿舍桌子上，对准了贺君和童文乐。
    贺君和童文乐第一周五天工作日，一直在水稻研究所里学习和参观，直到周末才回家。
    他们来之前并没有学习多少关于水稻研究的东西。经历第一天后，两个人发现自己欠缺知识太多，所以问高毅然和潘慧借了不少书。
    关于土地、关于水稻、关于生物、关于农药化学等等。有些是念书需要的课本，有些是期刊杂志，还有些是教授推荐的课外读物。
    他们桌上堆放着书籍、笔记本、各种文具以及生活用品，整体非常日常。学习视频经过剪辑，如同上课一样只有四十分钟。
    收音设备里是白噪音，包含写字声、翻页声、偶尔有的软键盘敲击声。在外界人看来，不管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学进去，这四十分钟内的每一帧是真的没有重复。
    桌上的笔记写了一行又一行。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两人的神情在视频里无比认真，那些学习时的小动作也让人忍不住回忆自己学习时的状态。转笔、划掉写错的文字、挠头、反复琢磨没看懂的文字
    视频上弹幕陆续增加：我有种我和偶像面对面学习的错觉。
    别人的女友视角，牵手奔跑笑容灿烂。Vacation的女友视角，学习（狗头）。
    鹅鹅鹅鹅鹅，女友视角学习笑死。
    刚开始，很多人觉得这学习白噪音视频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等回过头所有人震惊发现，这几个平平无奇的学习视频在线观看率极为恐怖。
    以前不少节目恨不得粉丝一遍遍刷他们的节目视频，好让他们有个漂亮的数据可以吹嘘。如今这档综艺和正片全然无关的四十分钟学习视频，一天过去后的播放量竟直追正片。
    我第一次周末学习那么认真！
    仿佛在图书馆里，效果真的好强！
    四十分钟正好。看完一遍正好休息。
    本来观看Vacation这档综艺节目的网络受众主体就偏向年轻。这群年轻主体又有很大一批日常是需要学习的。以至于整个综艺又以奇怪的形式被宣传起来。
    我跟你说，你看最近很火的那个职业认知的综艺没？他里面有两个男团学习视频，真的开着学习超级有动力的！
    秀色可餐！秀色可学习！学到半路想放弃，一抬头嘿嘿我还可以继续学！
    嘿嘿，我也可以继续学。
    周日零点，《江山代有才人出》第二期在网络上放出。
    电视观众已经看完，而熬夜群众则愉快冲进各大网络平台，在周日熬起了夜。同样是熬夜，似乎熬夜学习综艺里的知识，比单纯熬夜娱乐正经多了。
    第二期的片头，主演依旧是两位老演员李秋老师和梁高升老师。
    他们顺着上一期最后北大荒的故事，重现了开荒年代的情形。
    风吹得厉害，地面上搭起了一个小高地。高地上有火堆，火堆上架着锅，锅里煮着面。两人站在那儿用筷子往杯子里捞着面条，搪瓷的杯子被面捂热了，冒出白烟来。
    他们两个穿的衣服看起来满是书生气，然而裤脚上的泥点都到大腿处了。可以看出大家都是干活的人，半点没有偷懒。
    他们此刻互相打趣着。
    我怎么瞧着你杯子里比我的香？
    瞎说什么呢？都一样的。
    李秋吃完饭一抹嘴：行了，我得去看看西边那块沼泽怎么样。看完了一道回去。
    梁高升：当心点。
    然而开荒再怎么当心，意外总会有。人一个没注意，小腿陷入了沼泽。沼泽地越是挣扎越是没命。李秋顿时涨红了脸，惊恐喊着救命，随后双手张开，仰躺试图脱离沼泽。
    梁高升听到喊声，神情一顿，随即绷紧着脸细听声音的来源。他意识到自己同伴大概率出了事，肃然起身顺着声音寻起人来。
    大风天，梁高升活生生被逼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他找到了李秋：你坚持住，我拉你出来！
    皮带被梁高升当麻绳用。一个拼命救人，一个奋力求生，好半天终于成功脱困。
    两人狼狈瘫在边上能踩脚的地方，心有余悸喘着气，好半天才相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角的眼泪都忍不住笑出来。
    当标题出来出来，弹幕逐渐冒出。
    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影响到救人。
    真的太危险了呜呜呜
    两位老师的演技太强了。老戏骨是真的老戏骨。短短一段戏拍得揪心。
    片头小人将标题推出。
    高毅然和潘慧正说着什么，脸上同样是笑，不过却像是碰上了什么有趣事情，满脸窃喜。
    他们敲开了贺君和童文乐的宿舍，进来宣布事：今天有一批大学生过来参加夏令营。人数不多，二十个不到。这些大学生是各大高校农科的尖子生。
    只有学习成绩达到一定标准，才可以参加夏令营。表现优异的学生可以直接免试成为我们研究所的研究生。
    很多高校都会举办夏令营。有的高校面向的是高中生，有的高校面向的是大学生。想要参加高校举办的夏令营的学生，一般平时综合成绩都需要在年级前20%。
    事实上成绩只是一个底线，大多数夏令营需要学生拥有相关特长。
    因为这类夏令营中优秀学生，会得到免试录取或者降分录取的好处，所以高校夏令营在学生里相当吃香。不少学生想要进夏令营，并得到免试录取资格。学生间的竞争相当大。
    贺君和童文乐望向两位研究生，听他们讲后续。
    夏令营只有几天，加上推免生还要面试，所以这批大学生行程很紧张。今天是他们开营的日子。有开营仪式，还要听讲座。
    研究生到时候和他们也会有校友交流活动。但那个比较正式。
    高毅然和潘慧说了那么多，总算引出正式的目的：我们想着，邀请你们和大学生一起参加水稻研究所的新品研讨会，交流一下感情。
    贺君和童文乐稍稍有点受宠若惊。
    这要是什么偶像研讨会，贺君和童文乐说不定能挺直腰杆参与聊两句。他们没走红之前，糊了十二年，对做扑街偶像很有经验。现在靠综艺走红，对如何做当红偶像也很有经验。
    可水稻研讨会，一听就不是他们两个才学一周的人有资格参与的。
    那些个大学生好歹学了三年农科，他们呢？
    他们只是临时工。做实验只能负责围观，围观完了才有资格上前动一下手，强行增加研究生实验工作时长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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