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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俯身在兰画耳边轻道:“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兰画掀起长睫,瞪着美目看他, 眉头紧锁,双颊缓缓晕上两团薄红。
“想什么呢?”江湛咬牙,曲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他沉着脸看看四周, 有点气急败坏, “我要和你说明日出城的事。”
兰画恍然大悟,小声“哦”了一下,转身把江湛带到自己的住处。
江湛进屋后又转身关上门, 他定定看着兰画,眼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你非走不可?”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知道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兰画坚定的点了点头,她要陪着哥哥回北楚。
眼里那点微光消弭,江湛简扼把崔太后的意图说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递给兰画,“这是我给你们造的新身籍,明日你们化装成商客出城。”
虽然江湛说的云淡风轻,兰画还是感到处境的凶险,她和哥哥万没想到太后给他们刨了这么大一个坑,若不是江湛,后果不堪想象。
“这事会不会牵涉到你?”兰画秀眉拧到一起,又担忧道,“即便我们出了城门,出关尚需几日,崔太后的人迟早会追杀过来。”
江湛早已考虑过这种情况,“我可以替你们拖延三日,一旦出城你们立刻快马加鞭通过月阴关,到了北楚地界,就安全了。”
听到月阴关三个字,兰画的瞳孔不自觉缩了缩,上一世月阴关的惨烈犹在眼前,凄凉的穹苍,染血的嫁衣,在她心里这个地方仿佛“魔咒”般的存在,她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平安离开。
兰画面无血色,仿佛失魂,江湛深深看了她一眼,安慰道:“至月阴关的路上我都安排了人,不出意外,你们可以平安出关。”
兰画默默点了点头。
见她情绪依然低落,忍了几忍,江湛终是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语,“画画别怕,我一定会护住你。”
兰画心里一颤,小小的身子在江湛怀里抖了抖,这句话耳熟,她在哪里听过。
上一世,和亲使臣交接前,她走出花轿,来到他的面前,想最后一次抱他,他弓下高大的脊背,当她的手环到他的腰间时,他把薄唇压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喟叹,正是这句,“画画别怕,我一定会护住你。”
思绪回拢,她一把推开他,眼睛里有恐惧,有疑惑。
江湛向后趔趄了半步,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深沉如不见底的碧潭。
两人默默怔愣间,门外响起敲击声,宴行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王爷,萧太后...她被陛下带走了。”
江湛眸光猝然变冷,兰画清晰的感受到他瞳孔撑大了几圈。
他一把拉开门,问宴行,“他为什么抓太后?”
宴行带着哭腔,“好像是因为...因为王爷来了春风乐坊。”
他话音未落,江湛就大跨步走出门外,宴行抹了一把眼泪忙碎步子跟上,兰画怔在原地,用一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也追了上去。
江湛脚下不停,侧目看她,“你跟来做什么?”
兰画问,“太后被带走,和我们离开南堰有关?”
江湛顿住脚步,转身看她,“你只管拿着我给你的文书,明日准时出城,剩下的事交给我。”
兰画怔住,直到江湛转身离开还没有回神。
上马车后,江湛叫宴行进车厢,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崔太后本以为江湛和他们是一伙的,盼着宫惟和襄王爷回不了北楚,可今日一听说江湛去了春风乐坊,他们立刻逼成康帝下令软禁萧太后,宣称事成之后,再放了萧太后。
江湛头靠在车厢上,神情疲倦,小皇帝荒淫软弱,没有害人之心,也不曾行过龌龊之事,国泰民安时,这种君主辅以能臣,国家尚能勉力支撑,多事之秋,则容易偏信谗言,置国家臣民于危险之地。
宫惟此事,且不论江湛和兰画的关系,单从邦交层面,也不能任由崔太后被人利用,让南堰成为他国储位之争的牺牲品。
那日在御书房崔国舅和李丞相有备而来,江湛并未多言,私下他去找了成康帝,费劲口舌道出其中的利害关系,请他收回成命,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半晌才挠腮道:“朕去试试说服母后。”
如此看来,他不仅没说服崔太后,还出卖了江湛。
他本来也不相信成康帝能说服崔太后,故而从皇帝的寝宫出来后,他命人办了那些文书,安排好宫惟和兰画暗中离开南堰的行程。
如果离开南堰,离开他,是兰画此生的执念,他愿意穷尽自己的手腕,助她平安离开。
江湛嘴角上牵,自嘲,没想到自己还有甘当“君子”的一天,只是这“成人之美”属实怄的他心里酸涩。
马车辚辚行走在御街,江湛头靠车厢思索对策,忽然,车厢透进来一道光亮,兰画撩车帘坐了进来。
江湛和宴行唬了一跳,登时坐直了身子,宴行看看和自己一样怔愣的王爷,又看看若无其事坐进来的兰画,默默爬出了车厢,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江湛语气不悦,“你怎么上来的?”
兰画指了指车厢外,“马车还没开始走的时候我就坐在车辕上了。”
江湛沉着脸,对外面的车夫道:“拐道去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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