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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宴行亲自带人送来膳房做的吃食,走的时候对候在门外的东陵道:“你今日随王爷进宫一趟。”
兰画看着门边消失的人影,眸光一亮,突然有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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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延宫,江湛恭谨坐在雕花木椅上。
萧太后眼圈通红,执帕擦拭眼角,“太夫人走的时候可安详?”
江湛低头,“回太后,很是安详。”
“太夫人仁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走后定能在西方极乐世界和老王爷相聚的。”说到最后,她声音恸然,不觉又掩面哭泣。
江湛抬眼向上望去,轻声劝慰,“太后...请节哀,不要忧思过度,否则会伤身的。”
萧太后赶紧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看着江湛道:“你也会关心人了,你以前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关切的话。”
江湛垂眸,他以前真的这么...糟么?
又听萧太后叹了一口气,“太夫人唯一的遗憾恐怕是没见到王府下一代的子嗣吧。”
江湛微微动容,略一踌躇,他问萧太后,“太后是国母,若有子嗣必贵为太子公主,您...为何选择孑然一身?”
若是别人这样问太后,必然是大大的僭越,可在母子之间,不过就是家常问题,萧太后也没扭捏,怅然道:“鬼门关走一趟,女子只愿意为心悦之人生孩子。”
即便宠冠六宫,萧太后心里只有老誉王爷,除了他,她不愿意和任何人生孩子,哪怕是未来的皇帝。
江湛眸光一晃,忍不住握了握拳。
萧太后看了他一眼,问:“三年之前我想为你说亲,你说心里已有人选,现在那个人还在不在?”
江湛敛起狭长的凤目,沉声道:“还在。”
萧太后摇摇头,不再多问,而是转了话头道:“你还不上朝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可是成康帝这孩子你不能不管,听说他最近总偷偷往烟柳巷跑,他虽不务正业,心倒是正的,若这大权落到崔平手里,那就是南堰之祸了啊。”
江湛拱手道:“太后提醒的是,微臣这就着人查办。”
从宫里出来后,江湛去了烟柳巷,他站在褚秀楼对面的密林里,看着兰画在乐坊前下了马车,一双美眸熠熠生光,他闭眼揉了揉眉心,果然她离了他才有笑颜,他心里又涌上一丝躁郁。
正在他默默烦躁的时候,宴行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道:“王爷,东陵来了。”
江湛吩咐道:“你留在这里暗中保护她。”
东陵领了命就下去了,宴行看着东陵的背影,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王爷进宫哪里用得着东陵陪护,您这怕不是故意支开他,好给兰画姑娘离开的机会。”
宴行跟在王爷身边半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妥协。
江湛眼风如刀,在宴行身上扫过,他忙诺诺闭了嘴,王爷也是要面子的。
直到兰画的身影消失在褚秀楼内,江湛才收回视线,问:“宫惟还是每天都来烟柳巷么?”
“是的,几乎每天都来。”宴行恭谨回答,说完他又轻嗤了一声,“真有趣,所有人都聚到这烟花之地来了。”
江湛把目光投向远处的云湖,沉默几息,他又问,“查出来宫惟在找谁了么?”
宴行笑着回道:“奴才正要向王爷汇报这件事呢,据密探来报,这三年祁王一直在找兰画姑娘之前院子里的管家,朱桓。”
“朱桓?”江湛凝眉,“帮兰画看铺子的那个人?”
宴行点头,“兰画姑娘离开王府前,给了朱桓一笔银子,他拿着这笔银子和夫人不知去了哪里,祁王找了三年都没找到。”
江湛疑声,“这个朱桓什么来头?”
宴行道:“据说他当年跟着老王爷从北楚来,后来去了兰画姑娘的院子。”
江湛思忖道:“宫惟找这个朱桓,说不定和兰画有关,你多派几个密探,一定要在宫惟之前找到朱桓。”
宴行道“是”。
又看了一眼褚秀楼的方向,江湛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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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璟坐在二楼包厢,手里一杯清酒,缓缓饮了一口,他问杜兰,“誉王府的太夫人过世几日了?”
杜兰道:“有十日了。”
北璟垂眸不再说话,这时忽听一楼大厅传来女子的欢笑声,褚秀楼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北璟转脸朝下望去,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径直定在兰画的身上。
杜兰欢快道:“少主,是兰画姑娘回来了。”
北璟低头抿了抿唇,整个人仿佛都轻松起来,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下去下去瞧瞧。”
一楼的大厅里,谢莲搀着兰画的胳膊,娇嗔,“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画舫我一个人可顶不住了。”
兰画笑嫣嫣的,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吗,画舫生意可好?”
谢莲骄矜道:“那可太好了,午食过后客人就坐满了,来晚的人都没位置,怨声载道的,坊主正在考虑预约的方案呢。”
“谁在说我?”华春风满眼含笑的走了出来,她先是问了太夫人的情况,安慰了兰画几句,就拉着她坐到了软椅上,摸着心口压低声音道:“我还以为江湛不放你回来呢。”
兰画怔然,她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回乐坊了,今晨宴行当着她的面叫走东陵时,她一度以为这是江湛故意设的陷阱,但是哪怕有一丝机会,也比坐着什么都不做强,她就趁着屋里的婢女不备,出了自己住的那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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