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页
顿了顿她又挤出两个字,“祝好。”
说完,转身离开了。上了马车后,兰画颓然靠在车壁上,心里空牢牢的,和王府做这样的决断,她挺难受的。
那是她成长的地方,王府其实都待她不薄,老王爷自不必说,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对待,太夫人庇护着她长大,王妃虽然冷漠,除去李勋那件事,也不曾苛待,就连江湛,也给了她无忧无虑的少小时光。
说出和王府两不相欠那种话,她多少有点羞愧,上一辈恩情不论,王府庇佑着她长大,单这一点,她都应该感恩一辈子。
只是物是人非,再加上前世种种,现在那座院子里,只有祖母让她割舍不下,记忆中,上一世祖母就是在这段时间离世的,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见祖母一面。
她缓缓吁了一口气。
可是,她别无选择,江湛找到了她,要带她离开春风乐坊,她刚开始新的生活,不想被他破坏,她不可能再逃,也不能一直麻烦华春风和北璟少主,唯有斩断和江湛所有的关系,她才能无拘无束的生活。
如此,她不再是王府的“义女”,他也不是她的兄长,下次见面,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他当陌生人。
江湛虽冷血无情,占有欲也强,偏他掌管昭狱,最是讲公理,没有充分的理由,她也不怕他强抢了她去。
从此以后,他是高高在上的誉王爷,她是凭自己双手讨生活的平头百姓,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京都城,却可以一辈子没有交集。
这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马车驶入烟柳巷,兰画拉开车帘,云湖像一个碧盘,横铺在梧桐山下,恬静又美好,她心胸霍然开朗,眉梢眼角不自觉弯起,整个人宛若新生。
而坊市的院子里,宴行捧着几盒吴福楼的糕点,兴冲冲跨进了院门,一看见里面的情况,登时傻了眼。
江湛坐在石凳上,后脊向后弓起,脑袋微微前倾,低掩的长睫下,双瞳失色,没有焦点,而他的脚下七零八落的散着一层纸张。
宴行忙小跑过来,颤巍巍的道了一声,“王爷,这...”
江湛瞳孔转了半圈,定在他手中的糕点上,宴行忙抬手擎起手里的大包小包,犹疑着问:“兰画姑娘,她?”
“扔了吧。”江湛淡淡道。
闻言,宴行脸色一震,这可是王爷特意交代买给兰画姑娘的,这怎么还没送,就扔了呢?
待宴行抬眼,江湛已经起身朝院外走去,那高大的背影似乎带着淡淡的落寂。
*
下了马车,兰画先去画舫看看情况,昨日这里歌舞升平直至深夜,此时婢子们正清理战场。
画舫分两层,上层是“金钗”弹琴奏曲的地方,底层则隔成半敞的包厢,可以饮酒聊天,亦可点些简单的吃食、甜汤,兰画之前的手艺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也算是间接满足了她开食肆的心愿。
兰画叫来画舫的管家问:“昨日可有客满?”
管家眉眼带笑道:“回兰倌人,昨日第一天营业,客人多的都招呼不过来呀,后来还来了几桌女主顾。”
兰画欣慰的点点头,和她料想的差不多,照理说烟柳之地应该是女子最恨的地界,可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且南堰民风开化已久,也有那性格豁达的,恣意纵情的女子想在晚间找点乐子,画舫正好可以做这门生意。
女子们约上红颜蓝颜知己,在画舫饮酒品茶、聊天听曲,雅俗共赏的消磨一个晚上,也是一件趣事。
其实,兰画也有私心,画舫有女宾在,男子行事也会收敛很多,姑娘们也更安全,至于可能会流失一些揩不到油水的男客,无所谓,反正画舫也没打算做他们的生意。
又观摩了一番,兰画吩咐管家,“今晚告诉女宾,想早来也可以,画舫午膳后就开门迎客。”
管家乐呵呵道:“那太好了,昨日正好有人问可不可以早些来呢。”
在每个画舫都巡视一圈后,兰画才回到褚秀楼,姑娘们现在还没起,一楼大厅空旷静寂,走路都带回音。
兰画兀自向前走,抬眼朝二楼的包间看去,今日事成,多亏了北璟的帮助,她理应正式拜谢一番,见北璟包间的窗户开着,想是他在里面,兰画径直朝二楼走去。
随侍杜兰见兰画来了,客客气气的把她引到北璟身边,北璟正倚着躺椅看书,身上盖着一片白色的狐裘,看见兰画,他放下手中的书,眼睛里染上几分笑意。
兰画福身给他行了个大礼,“感谢少主的出手相助,画画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
北璟心安理得受了她的礼,又问,“都处理妥当了?”
兰画点点头,“故而想好好感谢您,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北璟轻咳了一声,杜兰忙端来茶,兰画从杜兰手中接过茶碗,递给了北璟。
北璟掀开碗盖,浅饮了一口,道:“你昨日来找我的时候,情绪很糟,和刚来乐坊时的状态有些像,不过——”
他抬眼看她,“现在就好多了。”
兰画接过他的茶碗又是一福身子,“若不是少主慷慨解囊,画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少主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否则受您如此大的恩惠,我会常怀愧疚的。”
北璟以拳抵颚,浅笑出了声,“你这小姑娘,还挺执拗,真的想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