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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璟落睫看了一眼兰画,复又抬眼,眉眼染笑看着江湛,伸手请道:“和誉小王爷久别重逢,甚是难得,王爷给个面子,与我这个旧人在此共饮几杯,如何?”
江湛哪有心思喝酒,奈何北璟年长他几岁,又是父亲旧友,推辞不得,他用余光看一眼颔首站在一旁的兰画,跟着北璟在上座坐了下来。
北璟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细微处却可见对江湛的热忱,他吩咐华春风,“把你们乐坊酒窖里的陈年好酒搬一坛子过来。”
华春风当即说“好”,而后去了后院。
这春风乐坊不愧是男人消遣的地方,座位宽敞舒适,可卧可坐,江湛斜倚在软包的椅背上,凤目狭成了一条线,眸光玩味,北璟方才和华春风讨酒的时候,说话虽然客气,可听那话音,跟主子一样,最不济也是个老主顾,以北璟的身份,不应该是混迹这种场合的人,还有北璟正好出现在他要带兰画走的当口,这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他又和兰画是什么关系?
思忖间,忽听北璟温声对候在一旁的兰画道:“弹首曲子来听。”
兰画轻垂臻首,恭声道了一声:“好。”
答应的十分自然,没有一丝推拒。
江湛倏的坐直了身子,看着兰画的背影,眸子里仿佛染了重墨。
第25章 心疼
兰画走到摆放古筝的地方, 在蒲团上坐下来,双手覆在琴弦上调试,指下时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碎音。
江湛收回目光,长睫一落, 掩住内里的情绪。
华春风雷厉风行, 才这么一会的功夫, 就张罗着人抱来两坛好酒, 外加一桌子的下酒菜。
北璟目光落在两个酒坛上,轻笑:“这上好的《玉楼春》, 乐坊一年也开不了几坛,华坊主今日破费了。”
“誉王爷是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方才画舫上又帮我们解围, 我正不知道怎么感谢呢,能请王爷喝杯酒,是我春风乐坊的荣幸。”说着,华春风先给江湛递了一杯酒。
江湛撩起眼皮觑了华春风一眼,这华春风嘴上说着感谢,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又岂能看不出来, 也是,她既然敢收留兰画,自然是不怕得罪誉王爷的, 而眼下的殷勤, 恐怕也是为兰画打掩护吧。
江湛伸手接过酒杯, 眼睛朝酒液里看了一眼,声音疏懒道:“听闻先皇在世时,夜间喜欢传一位掌乐到寝宫弹琴, 先皇风流多情,掌乐年轻貌美,两人常常同处一室弹琴弄曲,竟然相安无事多年,后来据传这位掌乐会制一种药粉,此药粉入酒,酒更甘醇爽口,但饮一杯就会变得清心寡欲,只想倒头睡觉。”
说完他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木几上,酒液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醇香。
华春风看了那酒杯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义正言辞道:“王爷莫不是信不过华某,以为我在王爷酒里做了手脚不成,若真如此,华某愿意自己帮王爷试酒,并自罚三杯。”
说着拿起酒杯,一口饮下,又从坛内连倒三杯,一口气喝了个光,而后她脸上笑容不减道:“这《玉楼春》稀贵,平日只舍得招待贵客,哪轮得着我喝,不想今个沾王爷的光,多尝了几杯,我还要谢谢王爷。”
说着,她又重新拿了个杯子,为江湛倒满。
“坊主不必客气。”江湛淡然一笑,伸手接过酒杯,仰头饮下,随着咕咚一声,酒液缓缓入喉,灼起腹内一阵温热。
北璟也对饮了一杯,看着江湛道:“小王爷在官场沉浮,多一分谨慎是对的。”
江湛已经把目光投向抚琴的女子,听见北璟的话,又缓缓转回目光,几无可查的牵了牵嘴角,“本王从未冤枉过好人。”
“王爷明察秋毫,定然不会冤枉人呐。”华春风面色讪讪,后脊生出涔涔冷汗,待又为他二人各斟一杯,福身道,“二位请慢用,我去叫个小姑娘来斟酒,我这张老脸就不杵在这里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这句话实在是过谦了,她虽不再年轻,但从风韵犹存的眉眼中,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
华春风进后院之后,脚步匆匆走向自己的厢房,并吩咐候贴身婢女丹凤,“拿把剪刀来。”
一从丹凤手中接过剪刀,她就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小臂,铁刃划开皮肤的痛感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兰画说的对,江湛的警觉性果然很高,她端酒杯的时候,稍动了一点手脚就被他发现了。
华春风在红尘小半辈子,她心里清楚,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三年意味着什么,见江湛今夜来势汹汹的样子,华春风替兰画着急,故而才铤而走险,想让他睡一觉,先安然度过了今夜。
这一招是她保护坊内姑娘的最后一道防线,乐坊虽说不做皮肉生意,可一旦遇到男人精虫上脑,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逼不得已她就送他一杯酒,喝完任谁都得熄火,这么多年,她从未失手过,江湛倒是第一个识破她的。
好在江湛并没有拆穿她,给她留了一丝体面。
让丹凤取来纱布,厚厚的缠了一层,她狠狠的舒了一口气,支撑起身子朝外走,画舫还有演绎,褚秀楼又来了这么个煞神,今日事多,她这个坊主都不能缺席。
而褚秀楼大厅,北璟和江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北璟虽和老誉王爷是故交,和江湛却算不上亲厚,只是因着年长他几岁,礼节性的问候一番,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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