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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撇撇嘴道:“还不是一个字,这有什么可争的?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去治国,平天下?”
“那是以后的事……”他低着头道,“我现在只想陪爷爷。”
秦霜默然,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转身边走边道:“走吧。垃圾记得扔。”
后面连续几天,秦霜都会在他路过时扔他一包不要的东西,让他丢掉,顺便和他聊上两句。
几乎都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习惯。
戏祭前一天,秦霜照例提出来一包碎布料,给齐修后,又忽然叫住他:“你回去没有翻我给你的东西吗?”
“我翻垃圾干什么?”
这次轮到秦霜满脸的一言难尽,良久道:“算了。”
戏祭很快开始。
但不知为何,一整天,秦霜都没有看到齐修的身影。直到第二天,李婶才来告诉她,齐老爷子去了。
戏祭是一线天村向上天祈求庇佑的活动,然而上天不慈,没有保佑这对孤苦祖孙,还带走了他唯一的亲人。
村子里举行了很盛大的葬礼。
齐老爷子扎根于此八十载,他说自己受恩于此,所以要千倍百倍地报答,成为了小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他一间小小的,风雨飘摇的茅屋,是引他们与外界联系的丝线。
秦霜便是其中之一。
也是年幼之时,听到齐老爷子说外界多么广阔,加上家中事变,才生出逃出这里的想法。
最后还是没能逃离这里。
有时候秦霜会感觉,所谓的故乡,只是一个牢笼,即使她已经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但仍然被关在里面。身上到处都是这个牢笼的印记,抹不掉。
她和这个印记对抗将近十年,仍然没有办法摆脱。都累了。
葬礼上她匆匆看到齐修一眼。
男孩小小的一个,跪在最前面,深深埋着头,不哭也不闹。
只是像没了魂。
呆呆怔怔的,谁叫他都没反应,李婶去拉他,他才会慢慢地有动作。
那次葬礼过后,秦霜再也没看到过齐修。
而在戏祭结束后的一个月,她的父亲,也油尽灯枯,撑不住去世了。
他被病痛折磨,这一个月都过得非常痛苦。
他年轻时逼得她母亲自尽,母亲去世后,他又将全部的怨气放到秦霜身上。按理来说,她应该是现在世上最想他死的。但最后那一晚,秦霜忽然想让他再活得久一点。
说不清楚是真的不想他走,还是想让他再痛苦一段日子。
秦如山的葬礼相较于齐老爷子就简单了许多。秦霜婉拒了李婶提议的大操大办,只想让他安安静静地走,最好没人记得他。
人死不算是真的死亡,没有人记得了,才是真的失去与世间的所有联系,彻底的消弭于世间。
送走秦如山,秦霜忽然间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
偌大的房里只有她一人。
秦霜花了一个月,在房前房后都种了很多的花,想着来年或许能热闹一些。
她在戏祭上做的衣服得到村里人的欣赏,有一些人来找她缝补衣服,或是想来找她做件新的,秦霜都婉拒了。
直到一日,她闲来无事,在自己院子里浇花,突然发现村中心那边一阵骚动。走过去的人嘴里念叨着什么“赶出去”“不详”“活该”之类的话语。
她没放在心上。
李婶路过她家门口,看到她还镇定自若地站在自己院子里,立即道:“小秦,快走啊!”
“怎么了?”
“小修闯祸了。”
李婶拉着她的一路上讲清了前因后果。
齐修又和别人打起来了,这次没有齐老爷子来劝他,他直接把村长的儿子打成了重伤。
吵着闹着要把他赶出去呢。
秦霜刚一踏进房门,就听到旁边有人说:“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他,早晚都得出大事。”
“你就说邪门啊,偏偏他来的那一年,咱们村子大旱。”
“说实话,齐老爷子那时说什么都要养他,说不定……”
“是啊,你们说说,他这一辈子也没娶过媳妇,突然出现一个孩子,怎么都要养,我就觉得有鬼。”
“……”
秦霜脸色一变,眼神冷冷地向交谈那边看去。
站在屋中间的齐修耳尖听到几人对话,疯了似的冲上来,撕扯他们的衣服:“不许说我爷爷!!!不许乱说我爷爷!!!”
众人大惊,将他拉开。
齐修声嘶力竭,像是被困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整个人几乎伏在地面上:“你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好了!”
慌乱中,不知道有人拿到了喇叭,大喊一声。
众人安静下来。
齐修被几人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村长出来道:“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如果没有人想要带走他,那齐修就必须离开。”
四下一片寂静。
李婶看不过去,想要出去说话,被身旁人一把拉住:“淑儿你干嘛?你想养他啊?小俞她爸生病了正是要钱的时候,你这时候怎么照顾他啊?”
“就是,平时已经很照顾他了,现在你家就你一个,又是照顾小俞她爸,又是小俞上学的问题。”
“齐修这个年纪……”
“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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