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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还很清楚她不见的原因,这让顾鸿骞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半晌他颓废起身,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起来,他沙哑着嗓音和兰因说,“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出去。”兰因没留他,起身想送他出门,走到中年男人身边才发现他鬓角已有白发,记忆中那个永远巍峨如大山一般的男人好像老了许多,就连脊背也不如年轻时挺拔了,不知道怎么了,兰因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阵的酸痛,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这让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有些日子没修过指甲了。
长长的指甲压在手心的皮肉有些疼,也让兰因的思绪逐渐恢复如常。
“我不怪您。”迎着他的注视,兰因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看着他说,“真的,我长大了,我知道您的身上有着什么样的重担,所以您不必为我做什么,我如今这样挺好的。”
这世上总有人得背负起那些重担和责任。
或许作为他的家人不能理解,但作为大周的子民,她为能有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将军而感到安心。“您去做您想做的事就好,大周需要您。”
这是兰因的肺腑之言。
顾鸿骞听到这话却哑口无言,原本他来是想来安慰自己女儿的,没想到最后竟被她宽慰了。他这辈子总盼着自己的家人能理解他,偏偏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理解他,因为他待在雁门关,她偏居一隅吃斋念佛,像是在与他赌气一般,平日连家人的面都很少见,他的妻子也不理解他,难得见面,她与他也多是争吵……没想到如今竟然从自己的亲生女儿口中听到这一番话,可顾鸿骞的心里反而更加难过了。
她哪里是长大了?
她是失望太多回,已经不想有期待了。
看着身边越发恬静从容的因因,顾鸿骞忍不住想,如果他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或许如今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或许他的因因还会是从前的样子,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对视半晌,顾鸿骞也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父女俩一路无话。
直到快走到府外,兰因才说了一句,“顾情去雁门关了。”
“什么?”
顾鸿骞刚回来,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兰因便与他说了大致的情况,说完,见他皱眉不语,她也未再多说什么,听他说“这事我会去处理的”,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目送赤电带着他离开,兰因却迟迟不曾离开,她站在灯火下凝望远处漆黑的巷子,直到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侧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唇角才轻轻扬起。
“走吧,去吃饭。”
月色下,容貌清隽的男人和她说。
兰因蹙眉,“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
齐豫白解释,“我让祖母先吃了,我陪你一起。”
兰因这才松了口气。
她没多说,任齐豫白牵着她往前走。
……
几天后。
兰因从嫂嫂李簪月的口中知道顾情的消息,她在半路被人找到,却仍是宁死也不肯回来,最后不知道那些人得了什么命令竟没有强制带着顾情会来,而是护送她一路往雁门关去,至于后来顾情如何,兰因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众人殷殷盼盼的万寿节终于快到了。
万寿节前几日。
原本就繁闹不已的汴京城因为来了不少人更是变得热闹非凡。
万寿节对兰因而言并不算什么特殊的日子,唯独让她觉得奇怪的,这次大辽使团竟然没有耶律燕哥的踪影,而是来了一位名叫耶律观音的大辽公主。
兰因当初调查耶律燕哥的时候,自然对大辽那边的情形也调查了一番。
耶律燕哥是嫡出,自幼养尊处优、嚣张跋扈,而耶律观音虽然也是嫡出,却不是如今的王后所生,她比耶律燕哥要大两岁,因为容貌没有耶律家如出一辙的昳丽,性子又生得绵软,并不受如今的辽王喜爱……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必定会出动耶律燕哥,毕竟前世就是如此,没想到竟会换人。
兰因不解,某天晚上吃完晚膳和齐豫白散步的时候便和他说了这事。
齐豫白却并不惊讶,他仍牵着兰因的手,边走边说,“两年前,耶律燕哥已经嫁给辽国北相韩延辉。”
“什么?”
兰因一怔。
耶律燕哥嫁人了?嫁得还是韩延辉?这怎么可能?韩延辉虽然位高权重,今年却已有五十高龄,以耶律燕哥酷爱美男子的脾性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唯一一个可能,她是被迫的,但……
余光瞥见身边的齐豫白,她的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明明觉得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压低嗓音询问,“敬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齐豫白垂眸看她,迎着她担忧的注视,倒也没有瞒她,“两年前,我见过耶律齐休。”
兰因想了下,“大辽三王子?”
“嗯,他和耶律燕哥是亲兄妹,却不得辽王重用。”
后面的话,齐豫白没说,兰因却听懂了,虽然耶律齐休是嫡子,可文不比大皇子,武不如二皇子,唯一拿得出手的不过是嫡出的身份,但大皇子、二皇子也都是嫡出,他要想从中脱颖而出除非有人支持,而韩延辉俨然便是这样一个人选。
辽国北枢密院掌管全国军政,韩延辉作为北相,连辽王都不敢对他多加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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