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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噙着苦痛的笑意,走到她面前,用指背轻轻划过那泛红的眼角。
“我希望你理解我,但我没有要你可怜我……被你用这种表情打量,会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此不堪……”一阵微妙的颤抖,从他的喉咙扩散到指尖。
“你说的对,我的确很矛盾……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理解,我的内心一边感到欣慰,激动得想要得到你、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另一边疯狂叫喊着‘像你这种凡人怎么可能理解我’,竟然能被一个小女孩读懂我的人生,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甚至让我有种受挫的耻辱,恨不得马上杀掉你……”
被冷风带走温度的冰凉手心再次捧住少女白皙的面颊,蓝染微微俯身,与她额头相抵,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道:
“告诉我该怎么办,无月……想要得到你,想要杀掉你,这两种极端的感情是同时存在的……任何一方的激进都能造成另一方更加强烈,是杀了你,还是杀了我自己呢,还是去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呢……它们让我到了极限,让我,纠结得快要疯掉了……”
额头传来了黏腻炽热的体温,还带着因皮肤抵触而产生的微妙疼痛。
无月落寞地垂下眼帘,只道:“这不是很简单的选择么,你在很久以前就这样做了,就在九番队牢房里面……”
那一天的画面清晰如昨,她至今难以忘怀。
蓝染陡然失笑,“看来你的心,还是理智地拒绝了我,所以才没能发现,如今的我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你这个事实了……虽然我知道,我早已失去了你……”
他轻声感叹着,手掌下移,绕过她的肩膀,用一个轻柔缓慢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
明明是这样亲近的距离,是伸出手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但还是碰触不到。
明明可以清晰地看见彼此的面容,感受颤动的心跳和呼吸。
但还是碰触不到。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像深秋的落叶一样褪色,变得像纸片那样单薄,坐在金色的阳光下,都给人一种慢慢融化的既视感。
完好无损地存在于眼前,轻念着书页上的诗句,那逐渐远去的声音和面容,却又时刻提醒他,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种“失去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紧紧拥抱着怀中的人,蓝染黯然的眼神无措地落在夜空之中。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沉沦沮丧、无法自拔,仿佛内心化为灰烬,对周围一切再也无动于衷。”
是么。
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正午听见她说这句话,他才幡然醒悟——是从那个少年死去时开始的。
本以为拿掉扎在两人血肉之中那根名为“凤凰寺初”的刺,就可以让他们毫无保留地真实拥有彼此,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个人带来的影响。
是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能说出口的初恋。
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从来没有奢望过她能对自己动心,但当既定的“她不会爱你”的事实摆在眼前时,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要挤破胸腔的,难以承受的悲愁和绝望。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只能一遍遍叹息,手掌穿过夜色顺着她的长发轻抚而下。
无月,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和你说话,不要任何的试探遮掩,想在每日清晨和你问候,夜晚与你道别,想告诉你我所有的心事,想成为在你感到伤感或者幸福时第一个想起的人,想这样一直到很久以后。
可我们现在的处境,叫我连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它们在你眼中,都是谎言。
仿佛害怕她会从怀里散去一样,蓝染的手臂不由得收得更紧。
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
怀中的人安安静静得,叫他产生了,自己正拥抱着无尽寂寞的错觉。
月光的照耀给沙地镀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扫视四周,他才发现自己统治的帝国是那样荒芜。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身体里撕裂开来。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只有走下去,除了继续这条‘成为神明’的道路之外别无选择。
她让他,别无选择。
这个单向的深情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但蓝染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无月,直到现在,都不想试着来阻止我么?整个尸魂界,还有空座町十万魂魄,你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话题发生改变,金发的少女猛然读取到男人已经坚决的内心。
她立在原地,笑答,“你不会成功的,你压根就不想改变什么腐朽的世界,也许你确实有想改变的东西,但你内心最为期望的,就是你刚刚和我说的——你想要谁能阻止你。”
蓝染诧异地抬眸,“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发现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你希望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无法确定它一定稳妥,也不能承诺动乱之后带给所有人幸福……”
无月懒懒笑起来,轻松地反问道:“在你所谓的世界里,尸魂界的魂魄可以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吗?福利、教育、医疗、军事,各个设施有计划安排吗?三界的平衡要如何维持,你可以做到比灵王还要厉害吗?”
男子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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