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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响响起时,谢存光正在隆麓的一间客栈里。月光混着夜风吹响窗纸,一时间,灯火四起,杂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你来我往,好不吵闹。
叩、叩、叩。
店小二也被这动静震醒,正一间间查看安抚。叩响谢存光所在的房门时,内里许久未曾有动静。
店小二有些迟疑,扬声道,“客官可还好?我推门进去了?”
半晌后,门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店小二生怕有客人在店里出了事儿,回头掰扯不清,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角,探进去一个脑门,“客官?”
然而客房内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
谢存光在那巨响响起时的那一瞬,便离开了客栈。
街上有不少出来查看消息的,谢存光穿着黑衣手提长鞭走在其中倒也算不得突兀。
他立在长街当中,旁人只以为着黑衣男人不过走得累了,站着歇息片刻。没有人知道,在他脚底千万只根须正沿着泥土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神宫里那声响最是巨大。
范桓本守在炼丹炉旁打瞌睡,突然这么一遭叫他直直从长椅上栽了下去。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是,额角被嗑出个大包来。
只是他也顾不上额头的伤口,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近了炼丹炉。
炼丹炉内的火已经歇了,浓烟从炉口溢出,叫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范桓眯着眼,被那烟熏得涕泗横流。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眯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炼丹炉,生怕错过了什么。
“师父,您没事吧?”有睡在外面的弟子循着声响摸了过来,敲响了炼丹房的门。
“无妨,你们安心歇息去。”范桓压根儿没有心思应付屋外的徒弟,敷衍两句便赶走了来人,一双眼紧盯着炼丹炉,待浓烟散去,眼中精光四现。
然而,狂喜过后便是大悲。
范桓本以为这般动静,他想要的仙丹必定炼成功了。然而此时,炼丹炉内,那些琉璃碎片原先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若是非要寻摸个不同,那大抵是原先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上虚虚笼罩着一层白雾。
范桓以为是未散的烟,伸手想将那白雾挥去。
只是尚未碰到那白雾内,一缕黑色的鬼气便骤然拍上了他的手背。
手背上,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范桓的手滴落到炼丹炉里,浇在那些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什么人。”范桓慌忙收回手,未受伤的手拿起拂尘,作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炼丹房内,鬼气四起。
范桓抬起拂尘想要挥散那鬼气,未曾想,自个儿手中的拂尘竟是硬生生被那鬼气折断。
“仙人!”范桓自是知道这阵仗必定是什么妖魔,却依旧扑腾一声跪了下去。“仙人息怒,您想要什么,自管取走便是,还请饶了小老儿一条性命!”
凌厉的鬼气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眼瞧着面前的鬼气再次凝结起来直直冲向自己的胸口,范桓慌张道,“仙人!小老儿这儿有神器兔儿灯!”
范桓原本只是碰碰运气,谁曾想面前的鬼气尽是真停下了动作,他大口喘着气,思绪渐渐回笼。
“小老儿愿意将这兔儿灯奉上,还请仙人饶我一命。”
黑压压的鬼气当中,隐隐出现人影。
范桓缩在角落里,血混着泪迷了他双眼,叫他看不分明眼前的情形。
然而,那原本停住的鬼气却是瞬间凝成千万根箭,直直扎向了范桓。
刺目的白光过后,范桓瞧见了白发白须的自己浑身上下俱是伤口,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有些惊骇地四处去看,终于是看清了鬼气当中的人。
来人容貌俊美,额间一点血红更显妖冶。
范桓被面前的情景骇住,那半浮在鬼气当中的人虚虚抬起眼皮望向了他。
范桓下意识想退,可那翻涌着的鬼气将他团团围住,叫他动弹不得。
“倒是会选。”顾言风声音淡淡,执扇的手从黑雾当中凝结成形,“这兔儿灯你是从何而来?说明白了我便给你个痛快。”
范桓双腿发软,他腾一下歪倒下去,双手想扶住炼丹炉脚却穿了过去。
“是…是一只大妖交给我的。”范桓目露惊恐,懊恼万分,心中不免恨上了谢存光。是以将谢存光的容貌一五一十讲给了顾言风听。
顾言风轻摇折扇,并未开口。
范桓不知面前的人想做什么,斟酌着开口,“仙人,小老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您饶我一条生路……”
“饶你?”顾言风眸光流转,看向炼丹炉里破碎的兔儿灯。一缕鬼气将炼丹炉中的东西尽数揽进怀中,而范桓的魂魄则是被另一缕拦腰捆起送进了炼丹炉。
范桓挣扎着想要从炼丹炉出来,却是被那鬼气禁锢动弹不得,他惊恐地看向顾言风。
顾言风回望向他,神情冷漠,“她承受了什么,你便也跟着受一遭吧。”
大火骤起,范桓的哀嚎声被火苗吞噬。
一声轻笑响起,长鞭划破浓郁的黑雾,谢存光出现在了黑雾外。
“我本在想,若是你不在乎阿涂兔儿灯上的魂,我该如何破了你的结界。”谢存光手腕微转,长鞭在半空划出凌厉的线,“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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