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情书——觉觉今天也想睡觉(8)
镜头忽然晃荡了几下,鹿黎看不见林斯屿的脸,只能看到林斯屿的衣领口。
林斯屿不喜欢小孩,但现在抓着他裤脚的小孩是他的表弟。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小孩能把自己弄得那么脏,明明鹿黎小时候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不想让小孩打扰到他和鹿黎的聊天,敷衍地从果盘里抓了橘子,他一点哄小孩的耐心都没有,把橘子往小孩怀里一塞,就开始赶人:拿去。
身边清净之后,林斯屿再次看向手机镜头,鹿黎那双黑亮的狗狗眼正怔怔地盯着屏幕。
哥哥。鹿黎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用又轻又小的声音脱口而出道,我也想吃橘子。
第20章
狠狠地吃
鹿鹿他不想理你
鹿芳最初的计划是想要在老家待到初五过后,但是初三过后,一通电话过来,她就只能赶回医院。玻璃上的福字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到处都还带着浓重的年味,厨房的水槽处甚至还丢着只刚杀的鸭。
妈,我和小鹿先走了。鹿芳提着鹿奶奶塞给她的大包小包,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道,等我过阵子有空了再来看你和爸。我给你们买的东西,不要舍不得用和吃,还有新衣服也是,别就穿过年几天然后就放衣柜里,穿坏了我都会给你们买新的。
知道了,你们走吧。鹿奶奶止不住地开始唠叨起来,路上开车开慢一点,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小鹿怎么穿得那么薄,你的围巾呢?
她说着说着就要跑回去给鹿黎拿围巾。鹿黎拦不住鹿奶奶,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往屋里追。
乡下的房子都是私房,鹿黎老家是间二楼小洋房,二十年前翻新装修过,鹿奶奶爱收拾,只能隐约看出家具的年岁。
鹿黎的房间在二楼,他小跑过去扶住爬楼梯的鹿奶奶,声音喘得有些急:奶奶,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小洋房的楼梯因为设计问题陡且窄,但鹿奶奶身体健朗,走得步步生风,用事实证明鹿黎的担心是多余的。
鹿奶奶把鹿黎忘在挂钩上的围巾拿下来道:小鹿,低头。
鹿黎配合着弯下腰,替他系围巾的手留着岁月的沧桑感,她和鹿爷爷从以前务农到现在,手指上的老茧像是带着股劲。
小鹿。鹿奶奶忽然开口道,你妈妈从小的时候就很要强,她们那个时候,考大学比你们要难很多,但她还是考上了。因为她想要考上,她说她要去外面看看,所以她考上了。
你妈妈这几年都很辛苦,她前天和我说,她觉得自己对你很内疚,因为她觉得自己陪你的时间很少,她觉得自己很不称职。
鹿奶奶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欣慰:不过她说你很懂事,她还说我们的小鹿从小不哭不闹,比哪个小孩都要来得听话。
小鹿,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妈妈。
嗯。鹿黎笑了下说,我知道的。
他知道鹿芳爱他,也知道自己要对妈妈好。
乡下不禁鞭炮,大年三十晚上放的鞭炮尸体还躺在街道旁,车子一点点从乡间浇完的水泥小路出去,没多久就是宽阔的大道。
鹿黎起得早,昨晚又熬夜跟林斯屿打了电话,汽车里空调暖气开得足,像是回到了春天,暖洋洋的感官泡着他,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鹿芳喊醒的,鹿黎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过来,下意识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小鹿。鹿芳说,你先自己回家吧,我现在就要赶回医院,钥匙你有的吧?
鹿黎这时候才看清外面的环境,车停着的地方是小区门口,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才道:有的,我自己回去就行记得吃饭啊,妈。
他刚下车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但被风一冻就变得格外清醒。
鹿黎从后备箱搬下自己的小行李箱,刚准备要走,又被鹿芳喊住小鹿,把那个鸭也带上,你奶奶说专门找人给你买来吃的,你拿回去就先放在厨房的水槽里,晚上我回来处理。
鸭是鹿奶奶硬塞到鹿黎手里的,脱了毛的鸭光溜溜,细长的脖子上系着条红绳。鹿黎一只手扔着鸭,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旁若无人地往小区里走。
过来走亲戚的人不少,小区的楼边上也都停满了车,鹿黎等着的电梯一开,好巧,走下来的正好是林斯屿。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林斯屿注意到鹿黎手上提着的鸭,诧异道,这个鸭又是怎么回事?
鹿黎一点也不觉得提着个鸭的行为会有多蠢,他反而爽朗地把鸭拎到林斯屿的面前,笑嘻嘻地道:我奶奶给我的。
林斯屿迟疑了一下,评价道:挺肥的。
你怎么在家,我记得你说你今天要去走亲戚的?
不是很熟。林斯屿说,我说我不想去,我妈也没说什么。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想煮东西吃,就准备下来吃点东西。
那只肥硕的鸭在他的眼前像是摆钟一样地晃,林斯屿看不下去,从鹿黎的手里抢到自己的手里,然后无比自然地转了方向,和鹿黎一起进到电梯里。
林斯屿问道:你吃午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
电梯徐徐上升着,鹿黎道:现在过年,外面还有店开着吗?
小区门口还有几家开着的店。林斯屿按着鹿黎的口味询问道,好像新开了家炸鸡店,去吃?
可以呀,不过要等我先放个东西。
鹿黎在家门前找钥匙,开了门之后却发现站在他后面的林斯屿不见了。他扭过头,看见对门的门开着,但这个角度看不到林斯屿的身影。
他不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喊道:哥哥,我的鸭。
话音落下没多久,林斯屿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是提着鹿黎如视珍宝的鸭子,他问道:放哪里?
第21章
放厨房的水槽里就行,我妈说等她回来再处理。鹿黎正在把行李箱往房间里挪,安心地把他心心念念的鸭子交给了林斯屿,头也不回地问道,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晚上回来的话,就来我家吃饭吧?
嗯,我待会跟他们说一声。
鹿黎怕林斯屿久等,把行李箱往衣柜旁一推,就跑出来:我好了!我们走吧!
林斯屿却堵在门口,他的手藏在口袋里,他不太明显地挑了下唇角,有些无厘头地道:鹿鹿,把手伸出来。
鹿黎才不管林斯屿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半句疑问都没有,就率先把手心从缩着的袖管里伸出来,等摊开手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问道:怎么了?
给你。林斯屿说,你想要吃的橘子。
鹿黎的掌心一凉,放在他手心的是两个黄澄澄的砂糖橘,看起来很甜。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斯屿说,不过还好我昨天就买好了。
哇
鹿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砂糖橘的皮薄,剥完以后就是非常小的一个。他把一个都直接塞进嘴里,冻得呲了下牙。
他的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鹿黎开口的时候都仿佛带上了橘子特有的清香,他说:甜的。
林斯屿匆匆地别开脸,他率先一步往门口走,只丢下一句话:甜就好。
过年期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和酒店聚餐,炸鸡店门可罗雀,就连服务员也只剩下一个。他们没等多久,点餐上餐的速度都很快。
等吃完炸鸡,鹿黎买了杯旁边的奶茶。
奶茶店不是耳熟能详的连锁店,但用料都非常得足,鹿黎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就听到刚才还说不要喝的林斯屿道:鹿鹿,给我喝一口。
嗯。
鹿黎随意地点了下头,没什么犹豫,就把奶茶往林斯屿的面前递,等林斯屿喝完,鹿黎又不忌讳地继续咬着吸管喝。
他和林斯屿同吃一份东西的时候太多,鹿黎没觉得不对,反而问道:你要不要喝?要喝的话我们回去再去买一杯?
林斯屿的面色平淡:不用,我就尝个味就够了。
鹿黎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着,电话里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讲,他现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讲给林斯屿听。
他的笑容却在看到小区楼下的男人时凝固,那张脸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但看到的那一瞬间,鹿黎还是能够回想起他是谁。
男人的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夹克,手指焦躁地夹着烟,就站在旁边的黑车旁。
小鹿!
男人的眼神变得惊喜起来,脚步一踏就要往前搭鹿黎的肩膀,但他却被鹿黎飞快地躲开,他讪讪地收回手道:爸爸很久没见你了
鹿黎的表情从来没有那么冷漠过,他看谁都是带笑的,但现在,鹿黎却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地和生理上的父亲拉开距离,语气也不太热络:你过来干什么?
鹿芳和王正峰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说他们郎才女貌,他们在一起大学四年,也理所当然地迈入了婚姻殿堂,然后有了鹿黎。
在鹿黎七岁之前,这个家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父母恩爱,两人的收入能够游刃有余地负担起生活,孩子可爱又听话。
鹿芳和王正峰看起来哪里都相配,但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离婚,在所有鹿芳可以妥协的小问题前,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原则性问题王正峰出轨了。
鹿芳没有哭,她当机立断地联系了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打官司,争夺鹿黎的抚养权,她把一切都做得纹丝不乱。
我就、我就来看看你。
王正峰似乎也知道自己心虚,但还是强颜欢笑着,他想要再次装作亲昵地去碰鹿黎。这一次,刚伸出的手被拦截在半空。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冷着一张脸的林斯屿。
啊斯屿是吧?好久没见,你都长
王正峰套近乎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林斯屿不留情面地打断: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是鹿黎的爸爸。
林斯屿的手劲大,掐得王正峰动弹不得,他把鹿黎挡在身后,自己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看到吗?
鹿鹿他不想理你。
捏捏腿
冬天的风凛寒,就算今天出着点稀薄的太阳,还是冷。
鹿黎明显是和林斯屿站到了一条阵线之上,与面前的王正峰对峙着。他和王正峰其实长得不太像,形不像,神不像,只有面部的棱角勉强能看出点相似的痕迹。
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
鹿黎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孩,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站出来。
他在林斯屿的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没让他继续挡在身前。
鹿黎的眼神太干净,像是黑棕色的玻璃球,一眼就能望到底。他用平静,且没有起伏的声音平静地叙述道:你从来就没有过一点点责任心,但如果你现在觉得后悔,或者你会感到内疚与亏欠,你就不要来打扰妈妈。
擦肩而过的瞬间,鹿黎停顿了下,他垂着眸看地,补充道:也不要打扰我。
第22章
大概是他的话起了作用,王正峰这次没有再次追上来,等林斯屿在电梯门口透过玻璃回头看,远远地,凋落的大树旁,他只看到烟头的星火再次冒出光来。
鹿黎一家的事情,林斯屿只是旁观客,但所有的起因经过他都差不多知道。
王正峰骨子里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和鹿芳的工作都忙,但照顾鹿黎这个担子主要还是落在了鹿芳身上,他只是偶尔帮个忙。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两就开始一直吵架。王正峰出轨的事情其实藏得好好的,但小三却不把自己当小三,径直地找上门。
林斯屿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情景,他只记得鹿黎躲在他的房间,缩在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区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差,但对门撕心裂肺的争吵声传递进来,林父林母在外面拉架,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来他们两个小孩。
过年喜庆的团聚气氛被一冲而散,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盘旋不去,鹿黎的身上还穿着崭新的红棉袄,更加称得他肤色雪白。
林斯屿抿着唇,拿手挡在鹿黎耳边的时候,他听到鹿黎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他:
哥哥,我会不会没有人要?
他乖得让人心碎,林斯屿把他的耳朵捂得更紧,替他挡住外界所有纷扰的声音。
林斯屿低下头,笨拙地亲了亲鹿黎的额头,他那时候离变声器还有很远很远,用着非常稚嫩的童音保证道:我一直要你的。
电梯里的空气很安静,林斯屿轻轻地喊了声:鹿鹿?
鹿黎明显是在发呆,被喊了之后,才像是打了个激灵一样回过神来。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鹿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整个肩都像是塌了下来,边往电梯外走,边道,他出轨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就跪下来求妈妈,他说不想离婚,想让妈妈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被林斯屿牵着,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斯屿让鹿黎坐在他的床上,自己挪过来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听着他慢慢讲。
妈妈那时候其实天天都在偷偷哭,但只要我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止住自己的眼泪,但她不知道自己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我全都知道。可不管怎么样,妈妈离婚的意愿从来没有改变过。
鹿黎停顿了下后,继续道:我觉得她是对的。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鹿黎只知道自己要乖,不能在妈妈面前哭,这样会让妈妈更加难过。但此时此刻,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鹿黎似乎能够明白更多的东西。
在抱着我的时候,妈妈可能也动摇过。
灯光之下,鹿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温顺,因为在回忆的缘故,他干净的瞳仁上仿佛蒙了层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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