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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怪不怪的弘哉沉默地将歪倒的茶杯扶正,重新注满紫藤花香四溢的茶水。
几乎就在茶壶嘴偏离杯口的那一秒,月彦已经一把夺过茶杯,高高仰头把茶水一口气全灌进肚裡,末了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哈——”彷彿那喝的不是花茶,而是烈酒。
都说烈酒喝起来会感觉有火从口腔一路燃烧到胃中,月彦还是人类的时候因为健康因素并没有太多饮酒的机会,难得有机会碰酒也都是些度数不高,略略有些酒香罢了。成为鬼之后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喝酒,却再也体会不出他人口中那种彷彿在体内怀抱著烈火的快意。
直到他体验了紫藤花茶——对鬼而言有强烈的腐蚀性以及毒性,只要紫藤花的量够大,从口腔一路腐蚀到肚肠(这可不是比喻),还附带毒性引起的晕眩感,那爽度简直不是人类生吞95%酒精可以比拟的。
“您说的这个……‘费洛蒙干扰’是?”
早已经习惯这位老祖宗嘴裡时不时蹦出一两个听不懂的词,弘哉从一开始担心月彦认为自己学艺不精不敢询问,到现在可以大胆地开口刨根问底,这种不用在意形象的轻鬆感隐约让弘哉明白这就是为什麽历代产屋敷家主虽然坚持这种和月彦一对一会谈的传统,却不像其他的仪式那样留下钜细弥遗的指示。
在这扇房门后,他只是“弘哉”而已。
他可以苦著脸絮絮叨叨地从妻子的生日到了不知道该送什麽礼物;级剑士和下级剑士之间常有摩擦,他已经处理到有点厌世了,到女儿最近都不跟他撒娇了,是不是到了“讨厌爸爸”的年纪……
揉了揉在紫藤花毒素得作用下有点痠胀的眼眶,月彦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脱口而出了还不存在的词,于是努力转起已经开始发昏的脑袋含糊的答道:“啊啊,那个呀!那是……嗯……某些正常的反应会在群体之中互相影响。”
眼看弘哉还是一脸迷惑,月彦只好努力回想一个简明易懂的例子:“就像一群女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来月事的时间都差不多。”
“是、是这样的吗?您还真是博学。”
“咳咳,没什麽。这是老祖宗的智慧。”
“原来如此受教了。”
“嗯,就是这样。”
直到弘哉默默熄灭温著茶壶的小炉,表示自己想到了可能的斑纹对策必须先行离开,月彦眯著在毒素的影响下看不清东西的双眼摆摆手让他加油,并没有发现弘哉看自己的眼神多了那麽一点祖宗形象破灭的意味——万万没想到,老祖宗居然是这种泡在红粉堆裡阅女无数的类型!
不愧是您!产屋敷老祖宗!
直到鬼的听力也无法捕捉弘哉的脚步声,月彦这才闭上眼睛等待市内瀰漫的紫藤花香同自己体内的花毒褪去。
“新的基地准备的怎麽样了?”
因为紫藤花的关係,鬼月组的众鬼们不会接近这间屋子,但月彦并不需要他们亲自来到面前才能下达指令,也不需要听见他们出声回答,有关新基地的一切像书页展开在眼前,并随著月彦的想法“翻页”。
鬼月组中和月彦有种程度的默契的鬼,五百年来从未超过一隻手可以数完的数量,私底下自称鬼月组四大天王(之类的)——月彦至今不肯对外承认有这个团体,理由是他觉得这种带上了编号数字的组合会触霉头。
新的基地几乎没有什麽可以挑惕的地方,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处于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状态。
“很好,让我们的人把所有的研究资材还有过往的纪录都搬过去,医疗用的药物还有设备全部都准备好,但是动静不要太大,我不希望听到有什麽大张旗鼓搬迁的传闻。”
最后一缕紫藤花香散去,月彦缓缓睁开双眼,阳光在庭院的锦鲤池中撒下片片金箔,冷不防让月彦想起很多年前,比这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庭院裡,深蹲做到叫苦连天的侍从们、躲在一旁格格笑的侍女还有扶著额头直叹气却没有阻止他的大哥。
那时候的月彦只是一个傻愣愣期待医学奇蹟的人类。
记忆中的画面鲜明如昔,可他却快要想不起来那天的阳光是怎麽样的温度,应该是比冬日的炭火还要宜人吧。
月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最凶猛的恶意,往往来自他人眼中单纯无害的起心动念。退缩的剑士们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麽恶事,他们仍旧执行著发派的任务,但他们的畏葸不前只会渐渐拖垮鬼杀队这艘大船。
就当他是年纪大了心眼变小,总之他得想想办法——至少要避免曾经鬼杀队几乎就被无惨给一锅端了的往事重现。
熟门熟路地沿著阴影处离开,在经过训练场地的时候却意外地没有听见锻鍊的声音,反而是嘈杂的争执声,而且捲入纷争的对象还是月彦的老熟人。
“继国缘一!你那个兄长简直不知所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好心提醒他,可他呢?那是什麽态度!”
“如果所谓提醒是指‘考核的时候做做样子,过得去就行了’之类的话,那么我谢也谢过了,至于我要不要‘做做样子’,那是我个人的判断,就不劳您费心了。不知道我的态度有哪裡不合适?”
“这……兄长大人初来乍到,还请夏石先生多包涵。”
放眼看去,涨红著脸的剑士大约就是夏石,纷争中心的岩胜则是一脸不乐意地让缘一不要道歉,他们没有做错。而被夹在同僚和兄长之间的缘一则是尴尬的想要安抚两边的情绪却不太得法,反而让夏石觉得缘一也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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